“怎么能这样!”姚岸一脸不满,瞧着很有意见。
姚见颀默默给同桌致了歉,挨了挨他:“那就说定了?”
姚岸沉吟着,有些动摇。
“哥?”姚见颀又给了他一笑。
“好好好。”姚岸没了定力,把他纳进怀里,“我教你,我教你行了吧。”
姚见颀心满意足地仰起额,悄声说:“谢谢哥,哥对我真好。”
渐远的溜冰场如一盏聚众抱火的河灯,鼓点随他们的脚步旋动,洒下光和声。
作者有话说:
余沿追:当我没来过
第75章 特别有名的刘疯子
冬末,气温降至零下,滴水成冰,天气预报称有一场暴雪降临,预计将为近三年来的最大降雪。
这座城市是很少下雪的。
教育局颁布通知,为应对将要到来的这场大雪,全市中小学统一提前放假,期末考试挪到下学期初。
姚岸本来求之不得,一直到姚见颀说他的礼物也要跟着延期。
更加狗血的是,那场逼得当局勒令停课的大雪,不知是半路化作了风还是雨,总之,一直到过年都不曾露面。
“真是见鬼。”姚岸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一切像是落定了,开水到了最易放凉的温度,该掉的树叶都掉了,最后一只飞禽索性不再南飞,蜷在一户古旧屋檐下,凿壁借暖。
安定村安定了一整个冬天,到了这触底的时节,反而热闹起来。
黑色轿车多了新溅的的尘,在寸步难移的公路耽搁了大半天,总算磕磕绊绊驶上了回乡的沥青路面。
行至村口,那棵苍劲的老榕树身上也缠上了一圈红,由多片不同面料的布绑缀起来的,其余树上也有,倒十分应景,像一点拙劣的年意,只是外人看了总忍不住要笑的。
右后窗摇了下来,显出一双细叶似的眼睛,眨了眨,姚见颀将这滑稽景色尽数寓目后,又将窗摇了上去。
于绾是另一个外来人,故而免不了问: “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安定村有个特别有名的刘疯子,动不动就要闹些名堂。”姚辛平边开车边解释,“这东西估计也是他弄的。”
“真的?”这声音是姚见颀。
姚辛平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难得听姚见颀好奇点什么,欣然地解释:“对啊,这疯子冬穿短袖,夏穿棉袄,逢人就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
“那他住哪?”
“就村口吧,”姚辛平说,“好像是那栋灰房子,反正平常都在这附近晃悠的……”
“有完没完了?”姚岸忽然不耐地打断,“一个疯子,还如数家珍。”
他到了村口便少见的沉默,像是晕车,颈后搁着一个小枕假寐,右脚踩在后排出风口上,说话的时候烦躁地跺了两下。
“你什么态度?”姚辛平要不是握着方向盘,一定就去卸他那条腿了,“把脚拿开!”
“你猜怎么着。”姚岸把枕头抽出来,往座上一扔,“我就不。”
枕头砸中软皮,不重,但这不是轻重的问题,而是姚辛平尊严的问题。
他方向盘一拧就要靠边,打算把人教训一顿。
“大过年的。”于绾瞧着后面的路况,把手搁在方向盘上,轻轻往回转,“老人家还等我们吃饭呢。”
她这一句说的似有若无,确是挠到了两项关键处。姚辛平听了,眉头虽还是绷着,力道却稍松了松,一点点被掰回了原路。
“回家再跟你算。”姚辛平最后放话。
姚岸不嫌事儿大:“我拭目以待。”
“就要到了吧?”姚辛平怒火复燃前,姚见颀适时浇了瓢水,“想奶奶的饭了。”
他打这句岔的用意可见的明显,谁都能领会到,姚辛平历来给他面子,要是回了这话,就不好再继续计较了。
“快了,再等等。”姚辛平把气揣了回去。
“好。”姚见颀笑笑,往左挪了挪,挨着那人的腿。
没动静,他又锲而不舍地挪了一下。
“啧。”
姚岸撤下腿,一道急转弯时,歪倒在姚见颀身上。
天尚未黑,一片枯朽的竹叶落在小径上,根梢处还是绿的,正如这满山的竹林,而今山的深处飘出白烟袅袅,点缀着流云徐徐,若不是一边走一边视线够着这白烟的来处——砖砌的烟囱,倒恬淡得不似人境。
这是颜怀恩的家。
姚岸和姚见颀甫一踏进门,就听得隔壁厨房下油的“刺啦”声,就着菜香,姚奶奶正在炸年糕。
“我的奶奶喂——”姚岸提着嗓子喊。
争奈厨房动静实在太大,还有煮着的扣肉的高压锅在鸣,加热的开水壶在响,以及嗅着味儿自个儿跟来的猫在叫——姚奶奶的耳朵实在分不出神。
好在邻屋的颜怀恩听着了,率先迎了来:“客到了。”
“什么客,别来这套啊。”姚岸说。
“又没说你。”颜怀恩转而看向姚岸身侧,“我们好久不见啦,见颀。”
“怀恩哥。”姚见颀朝他笑了笑。
颜怀恩近年常在家照顾颜沐春,俩人见的不多,滋生的那点差别,颜怀恩一见着姚见颀就觉出来了。
“长得那么高了!”和他同时喊出口的还有姚奶奶。
姚奶奶可算听着来人了,一边上前一边在围裙上蹭了手,捧起姚见颀的脸:“我的宝贝孙子哦。”
姚见颀乖顺地任她捏着,喊了声“奶奶”。
“这位女士。”姚岸在一旁招了招手,“您的宝贝孙子可不止一个。”
“闹腾什么,早看着你了。”姚奶奶在他脸上揩了一下,跟扇巴掌似的,“你爸他们呢?”
姚岸:“找坪停车呢。”
“过年车难停啊。”姚奶奶看向房的另一边,“颜老师和你爷在里屋烤火,你们兄弟先去打个招呼。”
“好。”姚见颀应。
姚奶奶摸了一把他头发,笑着往厨房去了。
姚岸朝颜怀恩问:“一起?”
颜怀恩摇头:“我去帮厨,待会儿就开饭。”
“行吧。”姚岸搭着姚见颀的肩,凑近了说,“走呗,宝贝孙子。”
姚见颀无言地瞥他一眼,跟着过去了。
里屋就别样的静了,朦胧的日光透过磨砂玻璃,落在布着年轮的桌面上,也落在两个老人身上,一个坐着,一个半躺着。
姚爷爷倒了一杯底的药酒,递到颜沐春嘴边,后者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你喝。
姚爷爷只好将杯子拿回来:“那我就先……”
“爷爷!颜老师!”姚岸嘭地推开门,把他爷惊得差点杯子没握住。
“干什么你,咋咋呼呼的!”姚爷爷吼他。
姚岸看着不以为意:“过年嘛,不闹点怎么成。”
姚见颀眼角瞧了瞧他,知道他是故意的,从推门开始就卯足了精神,就为了不泄气。
因为颜沐春已病得不像样。
他的两颊凹陷,肤色如枯树泛黄,他们老早就听颜怀恩说了,但真正见到时,谁都不相信,眼前就是速朽。
往常都是颜家爷孙一道上姚家过年,今年的颜沐春却再也迈不开步了。
“爷爷。”姚见颀喊完,微微侧身,“颜老师。”
“乖啊。”姚爷爷应道。
颜沐春眼皮动了动,尽力地提起嘴角,也是应了他们。
姚见颀感觉肩膀上的手突地缩紧了。
他拉开椅子,和姚岸在同一边坐下,把那只手搁在烤火棉被下方,再加上他自己的双手。
姚岸面上仍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全是凭着那双手的力量。
第76章 一个山竹
颜沐春很容易累,吃完午饭后,他们便都从颜怀恩家走了,有想留下来陪的,颜沐春一律是拒绝的眼神,让他们自去热闹。
大人们都走人家打牌去了,照旧只剩下兄弟俩守房子。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也才开始,普天同庆的开场白,再来点活蹦乱跳的节目,一锅大杂烩。
姚岸各个台轮番换了一遍,终于败下阵:“就没有不播这个的?”
“你非看电视干什么。”姚见颀靠在椅背上,侧对着姚岸,膝上搁着16k的素描本,埋头画速写。
“你又不陪我玩,也不陪我聊天。”姚岸把遥控器扔进果盘里,松子儿沙沙的。
“你不是有小弟么。”姚见颀趣道。
“还提呢,早把他们解散了。”姚岸拣出一个山竹。打算掰开。
“嘶——”姚见颀制止他,“别动。”
姚岸动了一停,恍然大悟:“你画我呢?”
“我画山竹。”姚见颀说。
“……”
姚岸自讨没趣,把山竹轻易一掰,壳成了两半,白嫩的果肉全在一边。
姚见颀用拇指擦了擦纸张上的侧脸阴影,抬眼去比照眼前的脸时,那颗饱满的山竹早一步堆到了自己面前。
姚岸左手横过来,上半身却挺着,偏不瞧他。
姚见颀不露声色地笑,张嘴去够,那手却躲开一寸。
“真不是画我?”姚岸不死心。
“不是。”姚见颀流利地撒谎,自己低头咬下一瓣,剩下的全归姚岸。
姚岸气哼哼地一口啃光了。
有人破门而入,和电视机里的小品一道响起:“我想死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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