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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 (冬祺)


  他对这样的新生也抱有不适。
  离大门二十步开外,一滩昨夜的积水横陈在道路中央的低地,两岸高高砌起的花台令它无法迅速地流失、排干,被无数车轮或细菌关照过之后,已经裹了一泡烂泥。
  姚见颀就驻足在这泡烂泥前。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运动鞋,白色的。
  也不是不能过去,从边上,那儿要浅一点,他并不怕弄脏鞋或衣服,反正他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洗干净,花很久的时间。
  但今天他不想沾上这滩污渍。
  找别的入口好了。
  姚见颀退了两步远离积水,第三步还未踏出,双脚骤然离开地面,整个人不受控地腾空了。
  姚岸紧了紧肘间箍着的双腿,仰面接过了姚见颀下意识抛出眼底的惊愕,和一闪而过的失措。
  姚见颀定定地看着他。
  姚岸促狭地笑着,好像专就为了等这一刻似的。
  几许清风拂过两人的颊面,姚见颀难得先开口:“不是不来吗。”
  “改主意了。”姚岸仰着头,“你是不是又没看小灵通?”
  姚见颀这才忆起方才兜里的震动,他以为是于绾打来的,没急着接。
  “别人顺路捎我来的,来了才发现家里没人,我又没带钥匙,给你打电话又不接,只好自己瞎转转咯。结果一回来就发现这傻傻杵着一人——”姚岸一面解释一面调侃,“怎么,泥菩萨过不了江呀?”
  姚见颀没回答,只看自己的鞋。
  姚岸见着了,笑着把姚见颀掂了掂:“幸好我来了吧。”
  说完,他托着人往花台边走去,一步步踩在浅水上,鞋子打湿了也不在意。
  姚见颀的手原还抵着他的肩,在半途的摇晃中滑到了姚岸颈后,悠悠地落下来,半搭着。
  姚岸趟过那泅水,掏钥匙开大门一路走到房里才把人放下。
  姚见颀就是这时看到了他手掌上缠着的淡紫色帕子。
  浸润温和,就像那四个沙包一样,每个折角都含着显而见的心思。
  他的指腹隔着这层布料虚托着姚岸的手,看着对方,眼里纳着淡淡的问询。
  只是不知问的是帕子还是伤。
  姚岸索性都解释了:“玩石头不小心划了个口,你舟遥姐硬给包扎了下。”
  姚见颀一时半会没做声。
  “不记得啦?”姚岸以为他是忘了,“余舟遥呀,就是我的同学,你哥的女……”
  “记得。”姚见颀别开脸,手垂了下去。
  姚岸却一下握住了。
  “你流血了?!”他直直盯着姚见颀手腕内的一道刺目红痕,声调忽地拔高。
  姚见颀看也没看,语气平静:“不是我的。”
  “那、这……”姚岸的话止住了。
  不知为什么,他从姚见颀那句简单不过的回答中,读到了一种很危险的意有所指。
  他陡然觉得,姚见颀今天有些过于乖了,从头至尾,那么的听话、顺从。
  就像在刻意窝藏着什么一样。
  “你、你是不是……”姚岸有些结巴。
  一声轻笑响了起来。
  姚见颀似乎读穿了他,在他手中转了转腕子:“也不是别人的。”
  姚岸愣了愣。
  姚见颀将手腕一翻,抽了出来,顺势将那抹红留在姚岸的掌心,印在了那方帕子上。
  “颜料。”
  “……”
  姚见颀在他的目光中背过身走了,背影怎么看怎么欠揍。
  绝对是故意的。
  姚岸大步冲过去,单手把人捞了起来,贴着他的额头道:“涮你哥是吧?”
  姚见颀蕴着笑,不置可否。
  “给你长点记性!”姚岸双手抱住他,就在原地旋转了起来,快得仿佛要将人抛出去。
  但姚岸不会,他知道。
  姚见颀在一圈又一圈高速的模糊之中落回到滴漏着水的洗手间里。
  喻先霖仰面跌坐在地的前一秒,还是张开双臂的姿势,半个一意孤行的拥抱。
  姚见颀指间死死捻着刀片的手卡在空中。
  如果喻先霖没有踩到水滑倒,刀片至少已经划过了他的颈外静脉。
  姚见颀的胸膛上下起伏着,里面有什么快要毁巢而出,难耐地在绳索的枝蔓里闷吼。
  “啊...啊啊......”
  喻先霖发出混浊的呜咽,蜷在地上,像一只蚌合拢了自己手臂,抱住最内里的软|肉,他浑身溅满了红褐色的颜料,仿佛天赋的伤痕,又狼狈至极。
  他栽倒在最野蛮的疼痛里,忘却了瞻仰,做回了幼兽和凡躯。
  在绝对的弱势和难堪中,姚见颀看见一个过往的小丑,奇装异服,透亮的墙壁化作重重闪光灯向他进军,将他的美态和丑态一同显影。
  他的童贞被快门声彻底阉割。
  姚见颀俯瞰着地上瑟缩的、毫无招架之力的一团。
  那不是他要对抗的。
  轰响之中,刀片冲入了下水道。
  “还坑不坑你哥了,啊?”姚岸连转了数圈,大声问。
  怀里的人却没有回音。
  他心中一紧,连忙停住,把人放下来,还未沾地就双双歪倒了。
  “见见!”他拍了拍姚见颀双目紧阖的脸,不敢用力,“你没事吧,别吓我!”
  “没、没吓。”姚见颀咳了两声,轻柔地睁开眼。
  他只是在醺然的眩晕中,回到了他的巢臼。


第35章 “跑不掉。”姚见颀如实说。
  夏天是一场川流不息的壮行。
  云领先于万物,它翻涌、腾转,将自己离散又重聚,肢解又重构,在矛盾的一唱一和中,雷电孕育而生。天幕是吊顶,重重闪电像开关失灵的白炽灯,一阵又一阵地颤抖摇晃,终于在最锐利的雷暴中果决地被风掐灭,然后,硕雨鼓荡人心地降临。
  最后一季的杜鹃沉倦了,取而代之的是蓊郁碧翠的山峦,一望无际,墨绿把其余色彩的种群含在了舌苔之下。但若仔细打量,也有为那犷悍的绿所觅不尽的食,栀子的乳白取代了杜鹃的红媚,旧年若隐的攀痕与鞋印已经埋没在新一季的雾与花之下。
  夏在乡野。
  它让新铺的水泥路更热,让竹林更凉,把颜怀恩家飘出来的药味烘托得更苦,满地的药渣作了尘。康子家的妹妹四岁半了,前一阵儿长痱子,被母亲拖去剪了个男孩头,连哭了两天。姚家二老在骂骂咧咧中荷锄下地,趁着昨夜耽搁下的凉,瘸腿的猫一举跃上了空置的秋千,施施然的。
  夏也在闹市。
  它撩动着水平线高起来了的裙裾,溜过一双双细高跟,反光的花伞面,烫一层皮的车引擎盖,它噙过冰淇淋的甜香,百香果的黑籽,在冰块下沉的时候它被抛高,它进了一扇老虎窗,那里面关着一室袖珍的夏天。
  窗前淌动着一脉浩广的江水,前阵子的洪流让立桥的石柱都沾上了祛不掉的泥,叫人以为是新上的油漆。星星点点的亮橘色洒在滚滚水中,那是人,非鱼却似鱼,腰间裹着称作“跟屁虫”的救生浮球,醒目地击浪、纵游,浸沐在液体的夏天中。
  在那浩汤的江水之上,有一点橘红在那儿,仿佛顿号般一动不动许久,久得让撑橹划过的老渔夫佝偻着身子,往前探着瞧了两眼,回头看着又瞧了两眼。终于,在许久发酵成心焦的前一瞬,橙色气囊挣动了两下,平静的江面骤起涟漪,第五个同心圈散开后,圆心倏然冒出一个黑点,晃了晃,溅出一脑袋的水珠。
  “碍事!”姚岸在腰上的“跟屁虫”上狠拍了一记,气囊受力高高反弹,也不知被他拿来出什么气。
  姚岸抹了抹面上残余的水,望向江滨,待气口稍顺了,猛地潜入水面,迅速摆动四肢,画下一道狭长的印迹。
  江水不如安定村的溪流清澈,遭了洪的缘故,还有些未褪的浑浊,但胜在宽广开敞,要的就是一个自在。
  姚岸藏在水面下,不动声色地靠近岸边,隐约可见上方的楼阁和花台。他小心翼翼地冒出头,和着水将额发往后摸了一把,撑起身时,仔细不发出任何声响。
  拽回晒在灌木上的毛巾,姚岸一边擦一边踩着湿润的土壤,离岸边越远那土就越干,有如地面。
  他快走到那楼阁花台之下了,便静悄悄地解开救生浮球,也就这么一低头的刹那,一丛水自上方毫不避让地喷洒下来,雨一般落在他身上,又将他淋湿了。
  “抱歉,我浇花呢。”
  一个人不经意地从木槿花上探了出来,左手拎着水管,右手撑在木栏上,皮肤白得晃眼,笑容也晃眼。
  “姚!见!颀!”
  姚岸在原地大吼三声,指着他嚷嚷:“给我等着!”
  说罢,他一刻也不耽误地拔腿就赶。
  本想着吓一吓人,反被倒过来捉弄了,类似的事情在三年间上演了不知多少次,哪一回姚见颀都能得逞,他不服!
  等姚岸气喘吁吁地抵达正门时,姚见颀已经把花浇完两遍了。他放下胶皮水管,等着那人过来。
  姚岸上半身是光裸的,耗不了几步就从凉棚走到太阳下,浑身的水珠冒着光,一滴不浪费地点亮他的肩颈和双臂。
  这人又高了,姚见颀想。
  初三毕业的姚岸已近一米八了,过了这个暑假就能把近字去掉,他走过来的时候,四肢仿佛在剪裁这一空间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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