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兄弟养了这只花斑猫,下了学后便奔向屋子里去的,起初沈瑛和林秋一觉得二人的行径实在是有些怪哉,以为藏了什么东西在屋子里,但随即搜罗了一圈也没见着。
后来农活实在是太多便也随两兄弟去了,钟家二兄弟见沈瑛和林秋一不再来屋子里了才敢把小猫从李二梁家里拿回来。
“你们在家倒是没什么事?这猫崽子可把我折腾惨了,半夜里睡着睡着便醒来一直叫,就生怕我娘听见,只好抱床上睡。”李二梁抱怨着说道,“这晚上睡得死,早上起来这猫把我被子都尿湿了,吓得我赶紧偷摸洗了,要是我娘知道肯定又要挨顿打。”
钟诚义一只手抱着小猫,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一堆弹珠,递给李二梁说道:“这些都给你了。”
看着这些弹珠,李二梁原本哀怨的表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不可置信地问道:“诚义,你真都送我了?”
钟诚义点了点头,表示下次还可以再赢回来便走了。
猫崽子没几个月便长大了,钟诚义的屋子也关不住它了,每次都会不见踪影,但每次晚上又总是会准时出现在屋子里。
沈瑛这几日总是没由来的有些心慌,觉得总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但看了大夫后也没什么毛病,只说是劳累过度,也没放在心上。
“哎,你听说了吗?西南那边在打仗,说是一帮子土匪在闹事,好像是在种一种什么花,据说这花价值连城,但却害人不浅。”
“真的啊,没听说过啊。”
“瑛姐你知道这事不?”
沈瑛坐在一边听着,却在一旁晃了神,等人叫了后才回神说道:“我去村长家一趟。”
这时的村长家门口已经聚了一堆人,都在吵嚷着问西南边的事,这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老人,小孩和女人,那些能干活的男人要么是去城里做事业想干一番成就,要么就是去当了兵,一众人听到有战事便急得跑了过来看是否有书信寄回。
沈瑛在一群人中挤兑着,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地走了,只能回家等着那可能永远也等不来的书信。
几日后,一个简陋的木匣子寄到了沈瑛家,那个木匣子里只有一把黄土,黄土上方摆着一封满是尘土和鲜血的家信。
“瑛子:
对不起,我食言了。”
第42章 长大
原本就空荡的屋子显得更加的冰冷,桌上只摆了一个木匣子和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还是年轻时候的样貌,笑容十分灿烂。
房顶的横梁上缠绕着道道白绫,沈瑛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掩着面,低头呜咽着,其实早几年外头战事更混乱的时候,沈瑛就担心过,那几年自己没一天是睡得好的,但后来等战事停了,自己收到回信后才安了心。
但即使做好了再充足的心理准备,突然其来的那一刻还是让沈瑛觉得不可能,也无法接受。
钟诚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学堂回来的,只记得自己一路跑,不停地跑,好像觉得自己跑得再快一点,也许还可以见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但却连骨灰也没有看见。
钟诚义明明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的父亲寄信回来说等年底外头太平了些,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那封要回家过年的书信现在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钟诚义的桌上,正平整地放着。
钟诚义就这么呆呆地站在桌前,看见家里的陈设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父亲真的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地走了。
钟小书站在门口,有些无措地望着屋子里哥哥的背影,这是钟小书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哥哥,脆弱无力地哭泣着。
钟小书想往前走,想要像以前自己难过的时候哥哥安慰自己那样,去安慰此时同样难过的哥哥,但在抬脚那一刻,被自己的母亲拦住了。
林秋一拉着钟小书走进自己的屋子,一路上钟小书都会时不时地往后望,等坐在床边时,林秋一才顿了顿,低声地说道:“小书,阿义哥哥的父亲。。。他去世了,我们先不要去打扰他们了,今晚和娘一起睡吧。”
钟小书楞楞地点了点头,心里也不明所以地难过了起来,眼眶红红的,躺在床上伸出手拽紧了林秋一的袖子,声音有些颤抖地轻声说道:“娘亲,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一直陪着小书啊。”
林秋一眼眶也有些红,翻了个身把钟小书搂在怀里,一边拍着钟小书的背一遍轻声安慰道:“小书放心,娘亲不会走的,娘亲还要看着小书长大呢,娘亲怎么舍得走呢?”
时间一天一天地走,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但自从那天以后钟诚义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散漫,那些曾经爱玩的弹珠也都送给了陈二梁后就再也没有碰过了,上学时再也不犯困了,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
外面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雪,在陈旧的门窗上铺上了一层白色,钟小书坐在屋子里的灶炉边取暖,腿上还躺着一只花斑猫,正打着呼。
这时木门被推开,原本温暖的屋内,被外头的风雪吹得有些寒冷,钟诚义把身上的木柴放下后,便赶紧把木门关上,回身坐在灶炉边往里面添着柴火,对着钟小书说道:“陈叔说姨娘和娘亲她们被风雪困在镇上回不来了,今晚只能吃些红薯来垫垫肚子了。”
钟小书抱着花斑猫,点了点头。
他望着钟诚义被火光映着的脸庞,高挺的鼻尖被风雪吹得红通通的,身上只穿着件略厚的衣服,明明还只是少年的身躯却不得不担起了责任。
钟小书想起钟诚义那间破了窗户的屋子,低着头轻声问道:“哥哥,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钟诚义这才想起自从父亲去世后,自己便一直和娘亲睡在了一起,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夜晚的风雪吹得窗杦“啪啪”作响,钟小书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把破旧的木窗关上。
好冷啊。
关了窗后赶忙小跑回被窝,悄悄地挪到钟诚义的身边,打了个寒颤。
他正准备合眼睡去,便听到钟诚义轻声地呢喃。
阿爹。。
声音微弱又有些颤抖。
钟小书用手肘撑起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钟诚义脸上浅浅的泪痕,担忧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钟诚义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在梦中感觉自己摔进了一个漆黑的洞里,四周什么人都没有,他害怕极了,不停地叫着阿爹阿娘,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阿爹已经去世了。
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坐在这个黑暗的地方,下一秒,一束微亮的光照了进来,在那道亮光里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还有那个自己无比思念的男人。
“阿爹,你看,好大一片稻田啊!”小钟诚义开心地骑坐在男人的脖子上兴奋地喊道。
男人粗糙的手掌扶住了钟诚义,笑着说道:“是啊,等秋天来了,稻子成熟了,我们就有钱了,等过冬就可以给你和你娘买几件新衣服。”
“太好了!有新衣服穿啦!”
。。。
“孩儿他爹,北边那儿这么乱,又连年打仗,就不能不去吗?”沈瑛抹了抹眼泪看着面前背着行囊的男人。
男人伸出手轻柔地抹去沈瑛脸上的泪痕说道:“孩儿他娘别担心,等过了年我就回来了。”
说完便蹲下身子看着在一旁默默流眼泪的小钟诚义笑了:“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啊。”
小钟诚义抽了抽鼻子,低下了头,闷声说道:“没哭。”
男人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说道:“阿义,等阿爹走了后,一定要照顾好你娘,还有你弟弟和姨娘,知道吗?”
小钟诚义扭过头,抱着沈瑛的大腿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站起身,看着沈瑛,眼中满是不舍,但终究还是要走的。
小钟诚义望着男人背影,咬着牙,眼泪越流越多,直到快要望不到了,拼命喊道:“阿爹!我们等你回来!”
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到,但钟诚义一直在喊,直到沈瑛阻止了才停下。
一年后,男人来信了,说生意做的还可以,过年就可以回来了。
钟诚义便一直等一直等,收到信的那几天,钟小书可以看到钟诚义的开心。
但直到等到天上下了雪,也没等到阿爹回来,只有一封信随着风雪送到了手里。
信上男人说因为北平打仗了,回不去了,让沈瑛和钟诚义别担心。
后来的后来男人去当了兵。
而那片金黄的稻田是朴实无华的男人能留给他们唯一的东西和念想了。
钟小书听着钟诚义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阿爹,难受极了,只能抱着钟诚义也一遍又一遍地说道:“阿义哥哥,我在,别哭。”
他从来没有见过钟诚义哭过,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钟诚义都会挡在林信书的面前。
只要钟小书喜欢的东西,钟诚义总是会尽全力给他,连饭桌上好不容易吃一次的鱼,钟诚义也从来都是给钟小书吃最嫩的最没有刺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哥哥,最坚强的少年在寒冬的深夜里,因为失去了最亲的人在偷偷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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