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时隐呆呆立在花洒下,等了一会,水开始变热,他立刻站下去冲起来,只顾着取暖,衣服也没想起脱。
沈浔开了热水器,哆哆嗦嗦地跑回来,嘴里哼哼着:“我靠,快给我冲一下,冷死了。”
时隐把花洒拿在手上,直直对着沈浔冲。
“哎,别冲脸啊,冲身上,我冷死了。”
小花洒不够用,他们又换成了大花洒,仰着头,热水从身上淌过,总算舒服些了。
时隐觉得身上有点沉重,这才意识到衣服没脱,湿透了坠在身上。
他抬手脱了卫衣,转头时突然看到一旁仰头冲水的沈浔,便眯着眼定了定视线。
沈浔的头发湿湿地贴在脖颈,嘴唇微张,喉结挺立出来,时不时上下滑动两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脱的外套,里面一件湿透的白T恤贴在身上,立体轮廓、凹凸阴影,红的白的一览无余。
时隐突然身上一热,血液逆流,陡然清醒,醉意全无。
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冲澡?
时隐惊吸一口气,一下转过了身子,背对沈浔,伸手挡了一下腰腹间。
他另一手贴在墙上冰凉的白瓷砖上,手指因隐忍而无意识抓挠。
他脸色发红,心里也红白错乱,冰火交融。不行啊,不能这样……
身后水声还在继续,沈浔似乎没有动弹。时隐嗓子有些粗哑,他垂头道:“我好了,你慢慢洗。”
然后他快步出了浴室,顺手砸上了门。湿衣服上滴着水,一路逃一路留下水渍。
浴室里沈浔盯着眼前的雾气发怔,就在时隐转回身去的那一瞬间,他轻轻睁开眼,看到的是他微弓的脊背,珠玉一样的骨节。蝴蝶骨在顺着他的呼吸起伏,他整个人也像一只小蝶,颤颤地发抖。
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隐隐地,能看出因为打斗留下的青的、红的印记。
那些伤口,他很想抚上去,吻上去……都是为他受的伤。
他半敛着眸子,抿着嘴唇,意识在游移,他不但想摸他吻他,还想掐他,咬他……雾气蒸得身体热起来。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伸出手去,但还没来得及,时隐就突然摔门出去了。沈浔眼睫颤了一下,怔怔地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喘两声,把手伸向身下。
……
当他再次打开浴室门,见到的是满地未干的水渍,和靠窗台站着的时隐。
他俩身上都还是湿衣服,这个澡简直是洗了个寂寞。
沈浔清了清嗓子:“换我的衣服穿吧。”
他打开衣柜,随便翻出一件卫衣,一条休闲裤扔给时隐,然后又略微顿了顿:“那个……内裤你需要吗?”
“啊,这个……”时隐眼神一闪躲,他心思百转,他自己的湿了不怕,也能凑合穿,可问题是他刚才弄脏了……但是他又不能去穿沈浔的啊……
沈浔翻了翻:“这儿有新的,但是不知道你穿哪种。”他拿出一条黑色三角的,“不嫌弃就拿去。”
时隐抿着唇,眼神快要把那块黑色的布烫出个洞来。他心一横,走过去一把抓了,逃得飞快:“谢谢。”
又一次进入浴室,里边热腾腾的水雾还没散去,沐浴乳的香气里,他又一次回忆起某些场景来。
“……我操。”他一时羞怒,闭着眼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内裤换了,拿去洗。
一眼也不敢多看,这简直是要命了。
等他平复了心情走出浴室的时候,沈浔已经在其他房间换好了干衣服,坐在床上玩手机。
时隐循着游戏的声音去了,从虚掩的房门处偏头看了一眼沈浔的房间,这房间也和外边一样,东西很少,收拾整齐。
墙壁上贴着米黄色壁纸,整个房间呈简约色调,唯有一点格格不入。
时隐看到沈浔身下的粉红色床单,一下笑出声来:“我靠,你好少女心啊。”
沈浔疑惑了一下,然后一下从床上蹦下来,手舞足蹈不知道该怎么把一米八大床遮住:“那啥,这我妈搞的,误会,都是误会。”
这倒真不是借口,楚倩有时候思维不着调,有次差点没把整个家的墙刷成粉色,逼得一家人不得不贴了墙纸。她之前给沈浔换了这个床单,沈浔也就见怪不怪懒得换它。
时隐“哦”了一声,心想有些人说不定还乐在其中。就像李旭他们会喜欢骚粉球鞋,这年头粉色对男生总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他床上还摆着几只小猪公仔,时隐看乐了:“诶,那个也是你妈给你弄的?”
“哪个?”沈浔回头看到床上的红鼻子猪,更加不好意思,“你说这个啊,我……我习惯了。我妈给惯的,怀里不揣点东西睡不着。”
时隐的记忆一下回到了夏末的某个醉酒的晚上,当时他才把公子从沈浔怀里抱出来,下一秒自己就被拽进去了。
这人可真特么霸道。
他骂道:“你他妈,把我当猪呢?”
“咳,也不是,也还有皮卡丘,屁桃什么的……”
“……滚。”
沈浔挠了挠头发,嘿嘿笑开,开始转移话题:“你进来呗,杵在那儿干嘛?”
时隐进去,环视一圈,学霸的屋子有一个很大的书桌,书架上放得满满当当的学习资料。什么五三啊,学霸笔记啊,天利啊,还有一些没听过的,他这里应有尽有。
“这些你都做吗?”时隐问。
“哪做得完啊。”沈浔说,“挑着做,哪里不会做哪里。”
“你以为你是点读……不是,点题机吗?”时隐吐槽完,看了一圈,原本以为他这里会有很多油画或者雕塑摆件之类的东西,可实际上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他蹙眉:“你不是喜欢雕刻吗?”
“喜欢啊,怎么?”
“你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喜欢啊。”
沈浔明白他的意思,贼笑一下:“悄悄收起来了,”他半跪在地上,伸手往床底下捞了两下,然后拉出一个木盒子,“让我妈看见就毁了。放这儿安全,就是吃点灰。”
他吹吹灰,打开木盒子,里边躺着一套刻刀,一些木块边角料,还有那残损的软木画。
他本来想拿出来看看,可将要碰到时指节又往回缩了一下。楚倩那件事像在他心里像洇了一滩干不透的水,始终刺冷刺冷的。
“我本来不打算继续了。”沈浔叹一口气,然后浅笑着看向时隐,“但是你说了,这一辈子就放肆一次,我听你的,真的就不回头了。”
“你等着,明早开始我就努力雕你。”
时隐笑了一下,他真不是想要沈浔给他雕一百个自己,想想那阵仗都瘆人,他只要沈浔对他有一点特别就好了。
“别雕我,你那手法我看着害怕。”时隐说,“你拿别的练手去。”
“哦。”沈浔摸了摸鼻尖。他乍一想,反正雕也雕不好,别好端端毁了人家一张脸。
他看了看挂钟,凌晨三点,已经过了他平时挑灯夜读的点:“那个,太晚了别回去了吧。”
“……嗯。”
空气静了一下,这两人都不说话,心思却是绕在一起去了。
睡哪?
他们各自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谁也不看谁。
最方便的是睡一起,反正床大。但现在这个状态明显不可能,谁也不敢和对方躺一张床。
沈浔想客人应该睡床,但他家客卧锁好久了,不知道阿姨有没有铺床铺。于是他说:“你睡我床,我睡沙发。”
“不了,我睡沙发。”时隐很客气。
“不行,你睡我床。”
“我睡沙发。”时隐坚持道。心说,开什么玩笑,我睡你床能睡得着吗?
心里有鬼,怎么都不自然,他现在甚至觉得留宿都很不合适。
“算了,我回去睡。”
“啊?”沈浔急了,这是他待客不周吗?他一把拉住时隐,“行,都睡沙发。”
当晚两人抱着被子去客厅,一人占了一条长沙发,一条朝东,一条朝北。
熄了灯,客厅里静得只听见楼下偶尔有车行过的声音。
他俩把脸对着沙发靠背,只留个后背给对方。连呼吸声都不太敢发出,假装熟睡,但其实谁也没睡着,谁稍微动一下,另一方都会绷直了身子心惊胆战。
静寂的空气里漫散着不可言说的秘密,酒精加上风寒,晕乎中,脑子里全是浴室里蒸腾的水雾。
天色微白,时隐僵卧几小时,竟酝酿出了睡意。恍惚间,耳边一阵窸窸窣窣,沈浔掀了被子,蹑手蹑脚靠过来,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他身体底子好,已经没有发热了。
沈浔目光垂落在他的睡颜上。平时一脸冷淡,偶尔还有点凶,这时候倒是温软。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不太舒服,眉头蹙着,嘴巴略微嘟起,有点委屈的样子。
这景致在沈浔心里轻轻挠了一下,他呼吸紧了紧,然后抿了抿唇,慢慢地,靠了过去。
时隐呼吸平稳,而他心跳如雷。
距离越来越近,时隐唇下那一颗红痣沉在睡梦里,似乎在安静地等待着。
一秒,两秒,鼻息温热,他悬在离他嘴唇一两公分的地方……
第42章
这一晚时隐思绪混乱,天明时竟是一个接一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