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想。”那少爷看着时隐冷冰冰的面部轮廓笑了笑,一把拿起那本书:“我狗,我狗中贵族哈士奇。行了吧?”
李旭乍然噎住,刚才还觉得沈浔那是张狂相,听他这么一说,那个上翘的嘴角还真的有点像微笑哈士奇。
时隐被逗笑:“操,个傻逼。”
他看了一眼,那是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装样子用的五三,还是全新的。
他对沈浔说:“送你吧,哈士奇。”
*
第二天早晨,时隐踏着铃声走进灰扑扑的老教学楼。
他顺着楼梯到达二楼的流放考场,脚下嘎吱作响,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考场里桌椅破旧残损,但应该是有人提前打扫过,倒是没有太多积灰。
不过有一点最要命的,这边没有空调,只有头顶的老旧风扇无力地转着,转速慢得根本掀不起风来。
考场里坐着一帮形形色色的学生,多数不穿校服,头发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蛇精洞。
也有极少数的缺考学生,因为上一次没有成绩而被流放到这里,可怜巴巴地坐在最后几个位置上。
这一来就把时隐的座位往前挤了几排,让他坐到了窗外那两棵大槐树的空隙之间。阳光穿过树叶,和青色玻璃交叠着投影在桌面上,看得人眼睛酸痛。
他无意瞟了一眼那些坐在树荫里的人,看得后桌一哆嗦。
“那个……要不换一下?”后桌小声问。
“不用,谢谢。”时隐拒绝了,在监考老师的视线中坐下来。
这里没有窗帘,时隐从这里能一眼瞥见对面的高二教学楼。
那边的教学楼挺拔地矗立着,贴着白砖,阳光下反射着金黄,一派生气勃勃。靠近时隐的这一面恰好背光,窗帘基本上都开着,让他能够依稀看到那边的人。
三楼从左往右数第三间应该是文一班的教室,年级上最优秀的文科学生整整齐齐坐在里边,铃声已经打过,他们清一色地低着头写试卷。
而时隐这边的光景就大不相同了。他回头看了看,一考场的人睡倒一半,李旭在他旁边拿卷子叠纸飞机……
这帮学渣真的是…一言难尽。
时隐随意扫了一眼题目,刚开始那几道选择考的就是沈浔给讲过的知识点。
所以究竟要不要做一下看看呢?
他觉得做了没意思,反正他以后怎么着都没学上。可是算上昨晚,沈浔已经连续给他补习三次了。
特别是第一天,那学霸明显的状态不对,却还是给他补习。他突然心虚,光想着自己省功夫,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学霸复习。
时隐抿着唇,目光又落回试卷,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交扣在一起。
他在心里演算了一下,却又懒得动笔写答案。
第23章
“听说没,今早风纪委迟到了。”
“整整半小时,老秦给气的呀,差点不让他考试。”
“老秦真的是完全不认人啊。”
“可不是嘛,他再晚一秒钟进来老秦就给他轰出去。”
考完一科,时隐和李旭在食堂买了饭,听到周围一帮人叽叽喳喳议论。
餐盒里边有木耳和蘑菇,时隐不吃,正从酱油色的菜里边一块一块地往外挑。
李旭看得撇嘴:“我说你这个人就是没福气,好的都不吃。要是搁我家,得被我妈拿扫帚满街打。”
时隐继续挑:“那幸好我没有福气去你家做干儿子。”
“那不会,你来她肯定高兴。”李旭摇头,“你不知道,她整天觉得你一定会上清华北大,有你这个干儿子,她都恨不得把我这个亲儿子扔出去。”
“你妈为什么到现在还觉得我能考清北?”
“不知道,就是相信呗。你知道吗哥,有些人就是生来就不一样,你一看他你就觉得他必定前途无量。”
时隐毫无波动地继续挑蘑菇,李旭这种话他半句都不信。
李旭接着说:“我说真的。就那种感觉,偏要形容就是……你觉得他眼里是有光的,走路都很挺拔。”
时隐顿了一下,沈浔的身影一下出现在他脑海。那人身材高大,正是肩膀宽阔,脊梁挺直,像狂风里永远压不折的稻草。
蘑菇险些从筷间掉落,时隐意识到自己思绪跑远了。
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学神嘛,前途肯定无量。
李旭丝毫注意不到这些,在一旁边吃边豪言壮语:“我和我妈都觉得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中考状元诶,清华北大都拿不下?”
“一模运气好而已,我不是状元。”时隐夹起蘑菇抛到李旭碗里,“少给我拍马屁。考试要诚信,下午我不会帮你的。”
李旭:“……”白煽情了。
他撇撇嘴:“夸你帅你还不高兴……”
食堂菜清淡,最近大妈不知道怎么迷上蘑菇,几乎每一道菜都搁点儿,说是提味。时隐往外挑出来以后就没剩多少吃的了。
那边的议论还在继续。
“少考半个小时,那他卷子做完没?”
“不知道,反正看他一直在写。这次卷子我的天,哪个魔鬼出的题,我怎么看这么觉得没学过。”
“我也,我想着不会做的先跳过,结果一路跳到了最后一题……”
“我靠,那风纪委这回完了吧。年级第一估计又是张思哲了。”
“唉,你别说这小学委这学期好认真哦。”
“那可不,要给我们婷婷补习嘛。”
几个女生哄笑起来,聊什么八卦时隐不感兴趣,但是沈浔考试迟到这事儿让他莫名有点心慌。
他筷子抵着嘴唇,想着该不会是因为昨晚补习太晚,让人睡过头了吧……
李旭吃的快,时隐又没什么食欲,挑完蘑菇木耳把筷子一放:“走吧。”
“啧,浪费。”
*
下午还有一科考文综,午休时间很长,走廊上有不少学生在捂着耳朵低声背书。
二楼拐角处厕所门口又一次立起了“清洁中”告示牌。时隐扫了一眼,走了一个谭元浩,学校里会干这种事的人还多的很,不足为奇。
只是这次不知道是哪些人在办事,相当张狂,告示牌摆的离厕所门太远了,几乎跑到了过道中间,挡了他的路。
“啧。”他刚打算一脚踢开,就见厕所门突然开了。
视线对上,沈浔从里面出来,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身上带一股烟草味。
他还拧着眉,脸色像夏日多云的天,不下雨,光沉闷地压在头顶。
时隐往他身后扫了一眼,确认厕所里就他一个人。
“不是吧学霸,得考得多烂才能愁成这样?”时隐看他这颓样,笑道,“一个人躲着抽烟?”
沈浔开门见到有人,惊异一秒后脸上的云层稍微散开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谁给你说我考试考砸了?”
“没考砸你在这干什么?就犯烟瘾啊?”
“是啊。”沈浔瞥他一眼,克制一般咬了咬下唇,“你知道的吧,就烟瘾突然上来的感觉。”
时隐莫名觉得他这个表情很刺眼,蹙眉道:“我不知道,不抽烟。”
沈浔诧异:“你不抽烟?”
“嗯。”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沈浔想,这种约架逃课当吃饭一样的校霸居然没抽过烟。
时隐觉得有点不舒服,那感觉说不上来,似乎有点嫌弃,又有点冒火。他说:“你少抽点,都抽成烟鬼了。”
“啊?不是,我其实也不是经常抽。”沈浔看他表情,忙得解释,“这不逗你呢吗,我以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靠,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破形象?”
沈浔笑,拎着自己领子嗅了嗅,又走两步靠过来微微倾着身子问:“烟味很重吗?这么远都能闻到。”
时隐一吸鼻子:“有点。”
烟草味混着他衣服上的皂香钻进鼻腔,清爽中似乎带着一点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东西,时隐没忍住加深了呼吸,细细嗅着。
沈浔却退开了,一边拉开校服拉链一边道:“就这破校服,容易染味儿。”
他把校服脱了往肩上一甩,露出里面的白T恤:“这样好点吗?”
时隐:“没区别,吹风散散味儿吧。”
大多数学生集中在走廊上,拐角处很少有人,这也是为什么学校的“不法分子”总喜欢在这边的厕所搞事。
沈浔甩衣服时听到香烟和烟盒碰撞的声音,又微眯着眼睛看时隐:“真没抽过?我俩半斤的八两,不罚你。”
“真没。”时隐白他。
“那要不试试?男人嘛,迟早该尝一尝。”沈浔手摸到包里掏出烟盒,捏手里上下一抛诱惑他。
那一瞬间时隐觉得自己像受到了某种鄙视,他蹙眉,差点就伸手夺了烟盒,可又突然明白这又是沈浔在故意逗他。
“操,个狗贼,谁给你胆子整天跟我开玩笑?”时隐说,“我看这地儿选的不错,进去干一架吧。”
沈浔挑了眉,下一秒,一声巨响吓坏了整个走廊。
厕所大门砰地被砸上,门外“清洁中”牌子被大卸八块,粗鲁地躺在路中间,明摆着在说:打架中,勿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