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一来人选只有徒弟,姜焕直接语音程斯思,“给我画个打雷下雨的符。”
程斯思一听就开始甩,“不是,我八百年没画过符了,而且这玩意不好画……”
姜焕说,“少废话。”镜头一转,让程斯思看着眼前好几个地方冒黑烟的山,“十分钟。”
程斯思千言万语,随时卡住。忧愁地把饭盒一合,展开食堂餐巾纸,拿出衣领口袋里的笔,抓头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回忆着画。
他画几笔就要沉思一阵,食堂里的眼神很快汇聚成一条同情的小河,同事们窃窃私语咬耳朵。
小程组长最近课题进展不顺利吧?真是惨,据说预算只批下来一半……看看这压力大的,又搞起封建迷信了。
十分钟後,程斯思传了一张心血结晶纸巾照来。
姜焕才想起,举目四望,没有纸笔。
好在深山之中,有大树就有手掌大的树叶。纸解决了,就剩笔了。他的目光又定在小鸟身上。
毕阿宝气急败坏往后挪,“你要干嘛!”
姜焕哄他,“没事,没事,别怕。”
然后眼疾手快,从凤种五彩斑烂的屁股上拔了一根羽毛。
毕阿宝疼得“嗷”一声,眼里泛出泪花。小朋友实在接受不了今天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大哭出声。
姜焕掏掏耳朵,对着微信上的照片,用鸟毛在叶片上鬼画符。
耗到最后百分之一电量用尽,好歹把这惨不忍睹的符画完,挥手召开火燃尽。
十分钟後,天挺给面子的降下一阵不大不小的雨。嶓塚山隐隐的黑烟都被淋灭,雨水淋透了烧焦的战场,被劈得剩下半截的焦枝都浸得湿润。
姜焕提着一只五彩鸟往公路上走,打架也打过了,精疲力尽,暂时没力气缩地回去。他打算到镇上充充电吃个饭,时间充裕还能找个地方睡一觉。
但是他的美好梦想不到半小时就声明破灭,镇林业站的同志们发现森林冒烟,赶来查看。在大雨里穿着雨披,把涉嫌盗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现行犯抓了个正着。
第46章 十七
宁强县大安镇的林业管护站是整个宁强县林业局最大的管护站,说是最大,值守的也就两个人。
管护员这工作久在深山,每天巡山、巡树、巡水。工作重点就是做巡护,抓盗砍盗猎,预防森林火灾。
这一天管护员老刘穿着雨披,在公路上发现一个脏兮兮人高马大的三十岁左右男性,老刘马上就暗生警剔。
再仔细观察,该男性身上不是脏,而是焦,就象全身擦过锅底,衣裤上还有像炸出来的破洞。
这一带二十多年前很有些土炮作坊,九十年代改革的春风早已吹遍大江南北,挣钱意识上去了,环保意识还没有,附近的居民会私下造土炮埋山里,然后一个村一个村的人开矿。
如今山脉上“点炮炸山,牢底坐穿”的标语早就不可见,但犯罪分子违法乱纪之心不死!
雨中老刘联系了另一个同志,两人从护林坡上滑下,娴熟地前后包抄,把疑似坏分子堵在中间。
“你来做什麽,带了多少炸药,老实交代!……”
话还没说完,年轻一些的小余同志捅他,“老刘!”
老刘在雨中看去,该坏分子手里竟提着一只花乎乎的鸟,一人一鸟被淋得落汤鸡似的,但是通过鸟的尾巴长度可以判定,这至少得是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好啊,炸山还盗猎!”
姜焕就这麽被按上小摩托,拉进了管护站。
这件事吧,虽然姜焕自己没查过他算国家几级保护动物,但是都长角了,怎麽也得二级起步。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和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之间的事,算什麽盗猎。
跟这两位同志回来,也是因为没了车,他要找个地方避雨。
姜焕诚恳交代,“我就是开车自驾游路过的,遇上自然灾害,一道闪电把树劈着了,掉我车上。”
老刘同志一边听一边把眉毛拧皱,但小余冒雨到林子里查看,居然一一都能对上,还找到了小车的焦屍。
老刘说,“你把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事交代一下!”
姜焕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眼神看着他,“冤枉,我冤枉。”
他把蔫了的毕小宝举起来,“大概是下着雨,您两位没看清楚,这不是鸟,就是我养的鸡。”
老刘一千个不信,我在山里,哪冒烟哪着火隔老远就能看清的视力,你说我分不清鸟和鸡?
但他低头一看,震惊了,这人手上端着的,确实是只小公鸡。
鸡冠子殷红,尾巴长了点,但看来看去,都是鸡。
姜焕说,“别人都养个猫狗,我喜欢养鸡。人家出来旅游带猫狗,我就带鸡。”
他说着还戳了戳那鸡,鸡本来如死鸡一般,带点屈辱的模样,被他一戳,半死不活地闭眼“喔喔喔”叫了一声,自证身分。
老刘沉默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视力真的不行,要去配副老花镜。
这个下雨的中午,姜焕捞到一条擦脸毛巾,一杯热水。
小余同志送他去镇上,作为误抓好人的道歉,还请他吃了碗当地有名的橡子凉粉。
姜焕给手机充了电,买了身干净衣服,在县里招待所住一晚。
养足精神,第二天缩地回京。
两天内缩地两回,就是他也有点扛不住。许多凡人对飞有误解,觉得那是件很轻易的事。其实不管妖怪还是修道之人,一致认为飞机是伟大发明。要是鸟能坐飞机,鸟都不愿意飞。
于是六月底这一天,姜焕风尘仆仆杀回京城。
工作日别人都上着班,程斯思溜了一小号去看热闹。
师叔祖现在的状况……他当然不敢劳动他老人家招待,程斯思就提了点燕窝之类滋补品上门问候,一大早老实在游廊下坐着。
没多久,就见姜焕进来,险些惊掉下巴。
这一世,姜焕怎麽说也是华尔街出身,西装一穿,跑车一开,墨镜一带,很有强悍精英架势。
哪怕是后来开个酒吧,每天T恤运动裤,那也是运动型男。
然而这一刻,他穿着县城批发的文化衫和到膝盖的老头裤衩,脚踩人字拖,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朵花,形象坍塌迨尽,只差怀里再抱一个胖娃娃。
他进了院子,程斯思还没回过神,怀里一重,他再一看,多了只鸡。
程斯思和鸡大眼瞪小眼,“师父……这什麽呀!”
姜焕已经扑进卧室,把门啪一声甩上,“储备粮。”
储备粮爪子被绑着,倒竖的眼里透着悲愤。程斯思捧着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光听见卧室里模糊传出委委屈屈的声音。
他绝望地望了望天,这次来真是没看黄历,把绑着的鸡就地放下,直接走了。
另一边,姜焕飞速洗澡换衣上床,抱住宣昶,脸贴着他背后的睡衣,嗅他身上的味道。
“我终于回来了。”
他想宣昶极了,也困极了,在宣昶身上拱了两下,还怕压着宣昶。
出门打架没怕过,这次去却全程担心找不到药。如今带蓇蓉回来,又抱到宣昶,悬着的心才算能够放下。
一旦放下,这张大床上床帘遮去外间的光,枕衾床单质地都柔软光滑,怀里抱着宣昶。
姜焕困得打不住,头在宣昶肩上一蹭一蹭,平常清醒的时候,不怎麽敢在宣昶面前叫老婆,现在昏昏欲睡,嘴里说。
“老婆,我给你找药回来了……我先睡一会儿。”
他下半张脸贴着宣昶肩膀,从宣昶的角度看不见,只能看到眼睛闭着,颧骨上带轻伤。
宣昶揉了揉他毛刺刺的发顶,姜焕睡着了也朝他手里靠,要他继续摸。
“好。”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姜焕趴在枕头里,没摸到宣昶,眯起眼才懒洋洋看见,宣昶掀起他的T恤,再看他后背的伤口。
宣昶神色温柔,看得仔细,姜焕心里忍不住,就握住他的手,带到眼前玩,手指在他的手指里交缠。
“吃药没有?”
宣昶笑,“还没。”
姜焕也不顾背上的伤,一下弹起来,“为什麽不吃?我都找药回来了,你不会还想留着那玩意吧?”
宣昶拍他后脑,要他稍安勿躁,“怎麽吃?”
姜焕一愣,这真是个好问题。
他就坐在床上,当着宣昶,拉了个微信聊天群。
群名“药怎麽吃”。
程斯思一骑当先进群:什麽药?
再看群名:噢……这种灵草,传统做法不是炼丹吗……
姜焕:你打算炼多久,七七四十九天,不如再炼久点,炼出来娃也出生了。
易一叼着烧饼打字:要不绞出汁来。
姜焕:哪来的灵感?
易一坦白:看了个青蒿素的报导。
姜焕看着,徒弟们都不靠谱。
这时王八冒泡:我和太太都认为,生活在现代,我们还是要相信科技的力量。
姜焕在手机app里下了个单,换上拖鞋出去看鸡。
鸡被绑着,维持程斯思放下的状态,躺在地下,一脸了无生趣。
姜焕走近,毕阿宝动都不动,却在宣昶走到姜焕身后时微微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