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姜焕问王八,“当爹的感觉怎麽样?”
轩辕自打太太有了,每天眉开眼笑,自己报了个育儿班,和一众准妈妈们如饥似渴学习现代育儿知识。
他原本的微信朋友圈是正儿八经倒腾旧货的小老板,长期多图,关键词都是些“创汇时期工艺品”“印章”“民国景泰蓝”“海外回流”“玉石盆景”,现在好了,每天用育儿感悟刷屏。
轩辕他老人家找到媳妇好多次,这些次数里有些生了孩子,有些没孩子。但儿童心理学和各种其他研究进展日新月异,他再次上路当爹,难免把新时代里学到的知识和旧经验对比,动辄小一两千字。姜焕和程斯思易一,包括对待统战对象如春天般温暖的小张天师,都暗暗把他屏蔽了。
这回姜焕主动找上门,以为王八得长篇大论,没想到轩辕回,“要说痛苦也痛苦,但是你要是愿意吃这份苦,满足感还是有的。”
姜焕问,“你最开始那一世,不就是因为儿子完的吗。”
轩辕说,“差不多。”
周幽王走了不少错路,其中一步就是执意立褒姒之子为太子,大大得罪了已有儿子的皇後。
“但是即使我现在回头看,”轩辕一边给赵学明准备胎教音乐碟,一边说,“我也会这麽选,这是难免的,你和你最爱的人生的孩子,当然要立为太子,把最好的给他。”
这个孩子是独立的人,但对你们而言,也是血液融合的证明。这证明很可能永久留存下去,他会有自己的后代,直到此时此世,世上还会有血脉里流着周幽王和褒姒的血的人。
有些人不需要这样的证明,但有些人需要。
这周周末,程斯思和易一又上门蹭饭。饭后姜焕说拉程斯思出去散步,实际上是去抽烟,宣昶不愿把他管得太死,知道也不点破。
北京晚上七点天才刚黑,八点的夜色里,路灯下,姜焕叼着烟说,“你师叔祖好象想要我真生一个。”
程斯思吓得脚下一滑,叹了口气,“说实话,您这……翻来复去几次下来,我都对您或者师叔祖,那什麽不管是谁怀上一个,有心理阴影了。”
姜焕不以为然,“你等着,指不定什麽时候心理阴影就成真了。”
程斯思跟着他走到四合院前,忍不住嘟囔一句,“您原本不是不愿意嘛。”
原本不愿意,但宣昶真想要他也可以考虑,说到底就是爱呗。不过承认就太肉麻了,姜焕捏着程斯思的脖子,冲他不怀好意地咧嘴,按着他的脑袋看那四合院大门,“有人都给我买三环内四合院带跑车了,生个蛋我有什麽不愿意啊?”
程斯思正要嗤之以鼻,物质,俗气。但是转念一想这一套整下来的钱,就不由得羡慕嫉妒起来了。
“……要是有人愿意花三环一套四合院的钱给我买固态硬盘,那我也愿意生一个。”
好在小程公子还是很讲师徒之情的,临走劝姜焕,“要不然您怀一个之前想办法和您师父我师祖商量商量,免得搞得象师叔祖那样,有了才知道不能有。”
姜焕看了他一眼,勾他肩膀,“你觉不觉得,我师父你师祖,神仙,总能第一时间知道我和宣昶遇上什麽,就象盯着我们似的。”
他这话说得半带玩笑,程斯思却打了个冷战,狠搓手臂。
“……您想多了吧,太吓人了。”
姜焕抬眉,收手作势要踹他,“没看过’老大哥在看着你‘吧,滚滚滚,别眈误我怀蛋。”
程斯思滚了,姜焕坐在院子里摁灭烟头。
宣昶在厨房里冲碗碟,总要稍微冲洗再放进洗碗机。
易一早就撸起袖子收拾残局,走到姜焕面前,抹布俐落地擦石桌。
“您怀疑神仙……”
姜焕冲这个现在不知算她还是他的徒弟笑出利齿,比了个手指在嘴上,说不得的动作。
这几天除了宣昶给他扔下的“要不要生个蛋”的核弹,他心里还压着一件事。
嶓塚山凤种喷心头血那一下,地藏王真言替他挡灾。
赤鷩只看见他一瞬间恍惚,却不知那一瞬间,他仿佛被拉到另一个空间。
时间也骤然停滞,那感觉就象在活水里游,水突然不动了。
姜焕面前浮出一个蒙胧人影。
有谁寄精魄於地藏王真言之中。
姜焕眯眼,“你谁?”
那人影是个圆寸帅哥,笑了笑也不回答,反而说,“神仙在监视你们。”
这是句废话,姜焕嗤笑。神仙当然一直在关注他们,尤其关注宣昶,仙翁认他为师弟就是看重他的血统与屠龙术。
神仙监视他们,就象每一个凡人,生活在社会里多多少少都在被监视,不管是镜头还是大数据。
他们上了某种特别关注名单,但是只要没人上门打扰,就还能过自己的小日子。
圆寸帅哥又说,“你们身边有神仙的耳目。”
姜焕的表情变得狰狞,“是谁?”
帅哥摇头,“我不知道。”
在这一句话後,一切消失不见。姜焕站在密林中,手握赤矛。他就象什麽也没发生,把那群鸟收拾一顿。
这事让易一知道,因为徒弟里他平常宠的欺负的是程斯思,但最信赖的是易一。
姜焕不可能怀疑他身边所有亲友,即使有神仙的耳目,他怀疑所有亲友,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失去所有亲友,得不偿失。
姜焕看看易一,冒出句,“你以前是个男的,看你擦桌子扫地还觉得挺正常。怎麽你现在变性了,看你做这些事我总觉得怪?”
易一把抹布一放,慢吞吞地说,“我始终是我,只不过性别不同,旁人对我的态度确实不同。”
大多数人跟姜焕相反,看见他这一世作为女人做家务才觉得正常,反而他要做点警察该做的事,抓小偷揍匪徒,会被背后议论嫁不出去。
姜焕挥挥手,不再多说了。却听见易一补充,“其实您没必要问我,您在人间转了十几世,也不会每一世都投的男胎吧。”
第49章 二十
这天晚上过得与众不同。
宣昶在卧室看书,姜焕去淋浴,水声响得比往常长,宣昶放下那本相当八卦的《宣朝秘史》,看了看浴室。
又过了五分钟,水声才停,姜焕花比以前更久的时间出来。短发仍湿着,还是那件T恤那双拖鞋,却有根本性不同。
姜焕把宣昶的书扔开,直接分开腿坐他身上,“怎麽样?”
宣昶扶住那截腰,姜焕面部轮廓略有变化,仍然是眉色浓眼睛深,五官深刻,只是眉骨和下颌骨都柔和一些。
身高没变,骨架难免变,T恤外手臂和大腿小腿还是有漂亮的肌肉,那截腰也温热有力。
他们这当然不会有女式内衣和内裤,男式男裤不合穿,姜焕就索性只套了T恤。
宣昶沿这具身体背脊向上,摸到头发,扯浴巾来为这个人擦干。
“怎麽突然想变?”
姜焕任他擦,甩了甩短发,“没什麽,就是想起来我有一世。”反正下场不好,自己抹了脖子,就不提了,故意在宣昶耳边说,“喂,你不是想要一个吗,我这样还容易怀。”
那头短发甩不出水珠,宣昶伸手又摸了一回,才把浴巾拿开。
“现在愿意生了?”
宣昶这个人,平常日光下或是暮色中风雨里已经够好看,但最好看还是床上灯下看。
他眉毛眼睛鬓发黑,肤色白,那种好看如山水,朝好暮好夜好,晴好雨好雪好,要是能夜里点上千盏灯,把这片山水拘住,独属於我,叫别人都看不到的风景最好。
姜焕瞳孔带点红,缓缓蹭他,“你想我就生呗。让你没了,我赔你一个。”
宣昶仍然不疾不徐,神情温柔,柔情似水地问,“为什麽不愿意?”
姜焕语结,被他看穿又懒得答,就更粘贴去,抓宣昶的手隔着T恤布料按在自己胸口上。
“老婆,我想要。”
……
……
……
一个小时后,姜焕倒在床上,算是大致满足,还是抱着宣昶的腰不撒手。
经过一番运动,姜焕身下垫的那浴巾也不能要了。
宣昶把浴巾卷起,见那条蛇处在懒洋洋昏昏欲睡的状态里,要是原型,现在应该已经把尾巴蜷起来了。
他看得好笑,拍姜焕的背,又问,“为什麽不想要?”
姜焕打哈欠,“那你又为什麽想要,测试我有没有这功能?”
宣昶说,“我无法控制闭关,如果有一个孩子,你上次不会去转世。”
他习屠龙术,什麽时候闭关,闭关多久,象程斯思说的,如同系统升级,无法控制。
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动辄以百年计,在这样漫长的几百年里,他不愿姜焕再一发狠撕裂魂魄与原身,轮回十几世。
崔判虽然与他有交情,给姜焕开方便之门,但毕竟是魂魄不全强行转世,地府也要按槼矩办。
一等的胎不能投,福寿双全别想,给的都是战乱年间不得善终的命,偶尔投个太平岁月,也无父母亲友,恶疾早亡。
要不是被宣昶找到,他这一世也是一样。无论怎麽蹦哒,到头还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