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太真,姜焕几乎要信。
他嘲讽,“你究竟看上我什麽了,还是你就这麽缺男人?”
他变本加厉激怒宣昶,宣昶却又一次顺水推舟。
“是,我就是这麽缺男人。”
姜焕“哈”地笑一声,转身就走。
宣昶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毕竟睡过,姜焕不能对他动手。直接回酒吧後的房间,一把拉开门。
他现在的生活彻底向宣昶展露。
沙发床,被缛凌乱,空酒杯用来塞烟头。桌上放着一碗泡好了没有吃,早就冷透的泡面。
姜焕问,“看到了?我现在就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对我有指望的人全都滚了。”
他是投行出身,传说中盛气凌人,招人最偏爱帅哥美女的那一家。
后来没转私募,转了风投。在这个年龄段,算得上业内佼佼者。
可就这么个人,十二月中下突然给老板发了辞呈,给同事群邮离职通知。不要任何福利,甚至手上的股权都不要,封邮箱,退公寓,扔手机,轰轰烈烈玩了一场职业自杀。
华尔街混疯了,什麽都不要,改行去洗盘子的不是没有过。但是被雷劈了头的不该是姜焕。
投行青睐的学校就那麽几所,专业就那麽几个,他的同行师弟妹千千万。其中有个师弟,一门心思烧冷灶,想用不离不弃抱紧师兄大腿,等师兄重新杀回圈子能跟着混。
这位学精算的师弟在这酒吧打工耗了三个月,死心了,卷铺盖回海对面。
宣昶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有刀锋般的自我厌恶和愤怒,无数尖锐的刺。
其中有一根扎在宣昶胸口,闪过一下刺痛。
他神色不变,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说了,我养你。”
这一段时间,姜焕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易怒烦躁,但宣昶的一句话,奇迹地平复他的焦躁,就象烧起来的房子遇到春雨。
他怒气消弭,只剩挑舋。
“你到底图我什麽?”
宣昶做出一点迷惑,“怎麽,你不是觉得我图你纯1,图你活好吗?”
姜焕嗤笑,“昨天才睡过,今天就图这些。”他走近向下瞟,“你须求有没有那麽强啊。”
传说中一夜七次,那是进医院的水平。姜焕算须求强的,可十几个小时前才连做过两次,没那麽快想再来一炮。
宣昶比他大个七八岁,没理由恢复更快。
宣昶却笑道,“你猜?”
成年男人,肤色白淅,眉峰微抬,眼角也微抬。
姜焕看着他,突然意有所指地一笑,“你要包养我,我总要知恩图报。”
他把宣昶推到门上,在他面前跪下。
他不讨厌,甚至喜欢宣昶的这个部分:尺寸出众,长得好看,味道还淡。所以昨晚就这麽做过,只是做得简单,没挑战高难度。
这回就挑战了高难度。
从这角度,正好看见宣昶的侧面,衣冠齐整,皮肤白淅,头发仍全是黑的,叫姜焕莫名发热。
他做完就故意对着宣昶吞咽下去。
“……真是三十如狼,四十似虎。须求果然大。”
他声音更哑,宣昶不知道他有没有弄伤咽喉,整理过后就伸手把他拉起来,看他嘴角的擦伤。
姜焕避开他的手,直接躺上床。
他身体也兴奋起来,但程度不大,懒得动手,只等自行消退。
宣昶走上前,那张旧沙发床沉了一沉。
姜焕漫不经心,“贵步就不要踏贱地,贵臀坐过来,小心弄脏。”
这张沙发床不一定担得住两个男人的体重。
宣昶却说,“过来。”不容拒绝而又温柔。
姜焕抬头看他一会儿,靠向他,被宣昶带着,枕在他膝上。
宣昶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有一次,我被拖累到在荒郊野外沙漠里露宿……”
他睡过更糟的地方,姜焕的仓库不算最差。
姜焕眯眼,看见他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被谁拖累,回忆时虽平静抱怨,却其实藏着怀念。
姜焕撑起身体,咧嘴笑,“怀念旧爱,别在我床上怀念。”
宣昶看着他,仿佛要看清他的表情,确定什麽。
他握着姜焕的手臂,让他再躺下。
“好,我不会再提。”
姜焕这才重新靠下去,心中烦躁,要是这不是宣昶,而是别人,他早就叫人滚了。
“滚”说不出口,人反倒开始滚,就枕在宣昶腿上时不时翻身。
直到宣昶的手盖在他眼睛上。
黑暗里,他沉向一个安心的巢穴,周围是宣昶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他从来精力旺盛,工作时一天只睡四小时,尽量挤时间去健身房。
辞职後没有事做,睡眠反而更差。
可不知怎麽,和宣昶在一起,就特别容易睡着。
睡着前,听宣昶问,“喜欢什麽车?”
之前说过没房没车,这时问起,姜焕随口答一句,再也不理会了。
宣昶等他睡着,放开手,看他眼下的阴影。
一次比一次淡,可总要再好好睡上半个月,才能彻底消散。
这天是周六,晚上九点,程斯思正吃着宵夜,接到一个电话。
他立刻接通,殷勤地叫了声,“师叔祖。”
身边一个短发警花,肩上担着一级警司衔,听到这叫法,眼皮都没抬,“唔”了一声,继续撸串。
宣昶说,“他什麽都不记得。想起就会头痛。”
原本猜测姜焕可能还记得一些散碎片段,可以从这些片段着手,唤起往事。这时确定没有,不仅没有,因为遇到宣昶而梦回,还梦到都会头痛。
程斯思犯愁,“那怎麽办……”
警花也停下嚼的动作,给他开了罐啤酒递过去。
宣昶的声音停了片刻才传来。
“不怎麽办,陪他过下去。”
第4章 三
姜焕第二天早上醒来,阳光已经从小窗射入。
宣昶不在,他居然躺在床上,有点失落。过了一会儿,才揭开被子下床。
装满烟头的杯子和隔夜方便面都被宣昶扔出去,姜焕走到酒吧里,一个打工的学生提着铝箔保温袋上来,“老板,今早收了同城闪送……”
姜焕掂量那保温袋半天,这才拉开拉链。最上面是一份汤包,下面是粥和几样小菜。
盒里掏出一张便签,纸上难免沾了几点油和水,好在笔画清淅。字是随手写的,却带隶书的底子。
写得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好好吃饭。
姜焕拈着那张字条,一时间看不出在想什麽。
他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活到今天,也不信宣昶那麽个人会俗套的一见钟情,睡一晚就死心塌地。
姜焕走到院子里抽了两支烟,才回来对着那些冷了的早餐,拿起筷子,揭开盖往胃里塞。
那一天早餐之后,宣昶有三天没再出现。
第四天周三,周三中午,街道办退休的一个热心老太太来这,关心了消防安全,酒吧顾客之类的。
姜焕生人勿近的气场,在京城特产,热心老太太面前总是失灵。
那老太太也是闲着无聊,住在附近,随便找点理由到这坐坐。姜焕嘴上支应,压根没朝心里去。
这不防碍老太太辟里啪啦说得眉飞色舞,突然压低声音,“我们这一片还有个租了小铺面,算塔什麽牌的女孩子小武,哎呀别提长得多俊啦。好几个富二代想追她,每天把车停到胡同口,前天是那个豹子的,昨天一辆大奔,刚才我过来,又换了辆大红的,一个辟开头的标……你别说我还跟着孙子在杂志上认过,这中国名儿叫什麽来着……”
P开头?
姜焕打断,“保时捷。”
老太太喜笑颜开,“对对对,保时捷保时捷!嗐,也不知道在这等谁呢……”
姜焕两分锺打发日常闲聊,送了客。
他拉开一个抽屉,取出墨镜向外走。
远远看见胡同口一架鲜红的保时捷,阳光照射,张扬无比。
这车在等谁?合着这车在等我。
那天宣昶问他喜欢什麽车,他找茬说保时捷911的这款。限量款早就卖完了,投资价值极高。开售的那一年转手价就比原价翻了两倍,如今想买,成交价该有原价的四到五倍。
眼前左右无人,但天知道这附近的老头老太太什麽时候就抽冷子冒出来,姜焕戴上墨镜催促,“快走。”
宣昶却走下车,把钥匙扔给他,转去副座。先系上安全带,又看着姜焕系上安全带,才报出个地址。
这车是全手动挡,手感美妙得不得了,姜焕一上手就被吸引,也就不计较被当成司机了。
但是他开上车就再一次确定,在北京买跑车纯属浪费。估计走路也就十五到二十分钟的路程,招摇过市,开车居然开了七八分锺。
最后车停在一扇朱门前。
姜焕眯眼,“来这干嘛。”
宣昶语气平常,“带你看房。”
那是个四合院。
不是俗称的大宅门,四合院只有一进,门里几丛竹子,进门就看见院子。
中间铺石板,两侧各一片花圃,种了低矮的绿植,外面另有几棵大树,花圃里一左一右种的是玉兰和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