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今晚的对象推上床,然后爬上床。
“因为,我从来没遇到对我不满意,不愿躺下的。”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十弯九零,百里挑一,更何况他这样的条件。
辞职回京城之前,他是所谓的投行精英。有前百分之一的头脑,还有远超同样头脑出众的人们的身体。
他永远有权选床伴,而不是被挑选,那份桀骜和张狂无法磨灭。
他的眼睛里如同有永远在燃烧的火。
对方看着他的眼睛,竟不再挣扎,放松身体配合。
他的西装外套早就被扔下地,那具躯体属於另一个成年男人,宽肩细腰,比姜焕瘦削,但平整的皮肤包裹瘦削的肌肉。
姜焕对他的估计错了,如果他真的想争,要彻底压制他,不是一件容易事。
姜焕以往偏爱的类型,安静克制成熟的男人,不是偏零就是纯零。
他在暗自判断,这个人虽然外表具有迷惑性,但十有八九,还是零。
姜焕冲他意有所指地笑,向下看,吹了声口哨,“不错呀。”
和第一次见面就上床的人谈论这个,对方居然还能保持风度,“要我说过奖吗?”
姜焕又嗤一声,看对方的状态,懒懒地低下头去,张开嘴。
几下後,他撑起身,却见对方正打量他。
“你以为我对谁都这麽服务周到?”
对方却又笑了,那双眼睛略有些湿润,落在姜焕嘴唇上。他按着姜焕后颈,把姜焕拉近,“我知道你不是对谁都这麽做。”
他语气温柔,眼睛更温柔,姜焕险些陷进去。
“叫我宣昶。”
姜焕很确定他没听过这个名字。
可就在听见的一瞬间,他飞速想到是哪两个字——那两个字甚至在他眼前闪过。
宣,为云气舒卷自如之象,又为天子之宣室。
昶,日长也,通也。
……
他皱眉正要细想,宣昶吻住他的嘴唇。
舌头交缠,姜焕早就兴奋起来,血都离开脑子往下冲,再无心去追寻那份熟悉。
姜焕玩过不止一次一夜情。
他很容易判断,宣昶有一段时间,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没做了,但他绝对做过。
这是废话,都是男人的圈子本来就脏乱,哪个身材长相都好的零能守身如玉到四十岁。但是姜焕不能自主地对宣昶曾经和别人上床这件事深恶痛绝。
在深恶痛绝的同时,他清楚这没有理由,而且越界了。你凭什麽管你的一夜情对象有过其他床伴,更何况你自己的第三条腿也不干净。
他强行压下这些情绪,和宣昶的身体意外合拍。就靠小包装里的一点点润滑,用掉了两个安全套。
换第二个安全套时,还发狠地想,不管你以前和什麽人做过,都不可能比跟我做好。
做完以后,两个人都缓了一阵。宣昶下床去淋浴,等他回来,灯还没关,床下有擦过的纸巾团,姜焕背对他,把粗糙的白被单往身上一裹,早就睡着了。
宣昶坐在床边看他,姜焕眼下有淡淡的青,辞了职,看他的样子也不象对酒吧生意多上心,怎麽还会睡不好。
他静静看着姜焕,过了一会儿,突然见姜焕睡梦中咬肌绷紧,紧咬牙关。
他梦见自己在一个石台上,石台高耸入云,再往前迈一步,脚下就是层层叠叠的云雾。
浮云障眼,不见太阳。他身后仿佛有人,拼命想回头看是谁,却回不了头,动弹不得分毫,尤如被锁在一个铁铸的身躯里。
这是一个梦,但这梦太奇怪。这梦象是真的,象他真经历过这件事。
姜焕听见自己在说话。
“……叫他先来找我。”
只有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然后这具身体向前迈步,跃下深渊。
他大叫出声,从高空坠下,风声满耳。可发出的只是喉间荷荷的声音,在这梦里无论如何,清醒不过来,头痛得象要裂开。
宣昶只见他不到两分锺,就发出满头冷汗,短发间一层汗水。
他睡梦中没有醒来,宣昶将他上半身揽入怀中,手指埋入他黑硬的头发,轻轻按摩。
姜焕身体轻微的挣扎止住,牙关松动,宣昶抱着他,足有两三分钟,姜焕才平静下来,又是十多分锺,汗水才息,只是睡不安稳。
宣昶看着他,手掌复在他额上,掌心一团白色的光。
倾刻之间,姜焕就沉沉睡熟。
宣昶微叹一口气,伸展手臂抱住他。
姜焕很久没睡得这麽香甜。
次日醒来,隐约记得自己好象做了个梦,但梦见什麽,脑海里全无印象,只剩下一片茫然空白。
遮光帘挡住光,室内昏暗,姜焕睁开眼,眼前是昨晚的对象。他的手还紧紧抱在这个人腰上。
他嘴角抽了抽,立即松手下床。
床上的人静卧不动,呼吸平缓,还在睡觉。
姜焕穿上裤子,伏身到床下捡手机,点亮屏幕再看,九点半都过了。
居然抱着炮友睡了一晚,睡到九点半。
姜焕复杂地瞥那个人,再不走,难道还要和一夜情一起吃早餐?
他把T恤穿上,向门口走。却在踩到什麽时停脚,弯腰捡起一粒袖扣。
昨晚太疯,袖扣扯掉了。他半蹲着找了找,凑齐两颗,索性做个好事,又放轻脚步,把两粒袖扣扔那个人旁边的床头柜上。
他大步出门,房门关上。宣昶不再装睡,睁眼看了看床头的袖扣,又是一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遇上姜焕吃了就跑,他完全不意外。
昨晚那麽配合,就是要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吃都吃了,轮不到姜焕不认账。
第3章 二
姜焕回到酒吧。
他在京城没房子,不会久留,没必要买,就在酒吧后面仓库里支了张床。
酒吧本来就是老房子,他也不开热水,用冷水随便冲了个澡,出来泡方便面。
他的皮箱还是三个月前回国带回来的,回国前曼哈顿公寓退了,西装全扔去救世军。那是个回收废弃衣物的商店,一般是几十刀的衣服穿旧了捐过去,店员头一次见到有人捐这麽多套当季阿玛尼。
有人敲门,他套上均价四十的T恤,湿着去开门。
他请的人都业余得很,只请半年。
这个大学生有点怕,“老板……那个,小林他,他说不干了,回美国了……”
姜焕笑,“走就走,就你,随便给我再招个人。”
大学生不敢再说什麽,答应着出去。
姜焕用叉子撩起满满的面条,又放下去。
他握紧拳头,手指控制不住的抽搐。过了一阵子,直接向外走,从身上翻出烟抽,叼着烟直接躺在院子里的沙发上。
他开的工资高,酒吧还没开门,请的几个人也在那待着,擦杯子的擦杯子,盘库存的盘库存。
姜焕隐约听见窃窃私语,什麽“小林”“老板”“华尔街”……
他嗤笑一声,烟灰滚落烫到脸,短暂的痛。
阳光耀眼,盯着看一阵眼前就是光斑和变色。他终于闭上眼,暂时把思绪驱赶到脑外。
在这打工的人都习惯老板不看帐不管事,有时候一个人在院子里躺一天,有时候走出去漫无目的步行,直到打烊才回来喝酒。
等到下午,听见脚步声,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居然没人拦。
他睁开眼,眼睛还不能适应,就看见宣昶换了一套西装,仍然是订制,站在他面前。身材修长瘦削,恰好挡住阳光直射。
姜焕慢半拍意识到,宣昶对他伸出手,那只手来到他面前。
视网膜上的光斑投在宣昶的手上,他很喜欢宣昶的手。那种典型的学者的手,斯文稳定,每片指甲都整齐干净,带着写字翻书的薄茧。
宣昶有意拉他起来,他盯着看了会儿,一把挥开那只手,自己坐起。
“你来干什麽?”
这话说得有火药味。
宣昶还是不气,眼角微微带笑。
“想起我没给你留联系方式。”
一夜情要什麽联系方式。
姜焕承认和他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如果是三个月前,他可能早就粘贴宣昶要电话号码,死缠烂打追他了。
但是现在,他不想再发展任何关系。
打工的还象两只鹌鹑缩在背景里,弄不懂这是什麽大场面。
姜焕毫不避忌,“搞清楚,我们只是睡过。我不想知道每个跟我睡过的人是谁。”
宣昶却说,“我不一样。”
姜焕看向他。
宣昶态度从容,语气柔和。
“我是良家夫男,你睡了一次就要对我负责。”
姜焕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打工的也默默退进酒吧里,把院子留给他们。
宣昶儒雅有风度,儒雅有风度的男人姜焕见过几个,多是象牙塔里的学者,难得他身上有种万事尽在掌握的镇定。
这么个人,找上门来,要自己负责。
姜焕真怀疑自己耳朵坏了还是他脑子坏了。
他抱起手臂走近,“我要怎麽负责,养你?我辞职了,破产了,没车没房,负不起责。”
宣昶顺着他的话说,“那我有车有房,我对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