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队长笑笑不说话。
姜回话出口后才想起:齐述也是十方娱乐。当众就想把人砍死,人心险恶的娱乐圈都找不出几个来。
乐年对着窗外发呆:齐述在这之前,在圈中的名声非常好,和他合作过的,十个里九个都会夸齐述为人谦虚、敬业、有礼有节、细心。那个拿刀挥向他的齐述,陌生得完全像是两个人。
九殷看守所接到电话,齐述的律师又早早在中间周旋,班顾他们到时看守所
已经安排好了工作。
齐述的经纪人关昔红是个极为干练的女强人,这两天四处奔走找律师、找公关、跟公司擀旋……她不敢直接找上乐年,只好不间断地联系姜回,以图能跟乐年对话。
乐年同意跟齐述见面,对关昔红来说是意外之喜,只是她没搞明白,姜回身为经纪人,陪着一起来天经地义,怎么还带了一个新签的新人过来?更离谱的是,这个新人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一起跟着乐年去见面室见齐述。
“他们?”关昔红一头雾水。
姜回摊了摊手,没解释,反倒问:“齐述现在怎么样?”
关昔红苦笑:“人都见不到,哪知道好坏。”静默一会,说,“齐述这些年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一直走得很稳,他自已又上进认真,老娘特喵地以为自己能带出一个影帝,就算时运不济不能封王,起码也能成影视圈的长青树。谁知居然会出这种事,我去他娘的就算躺在五十几度高温的车顶被烫坏了脑子都想不到他会拿刀砍乐年。”
姜回同情地看着妆发随意,容颜憔悴的关昔红,摸出一支口红,熟练地替她抹上:“看你,跟捡了几天破烂似得,唉哟!这沧桑的,打眼看以为你五十好几呢。”
关昔红欠了他一桩人情,把到唇边的一个“滚”字咽了回去,转而问:“跟乐年一块来的是你新签的?”
姜回从不知脸为何物,一口承认下来:“是啊,你迟一步,别想了,已经是我的三千后宫之一了。”
“叫什么?”关昔红擦掉眼角为齐述流的泪,边问边摸出手机联系助手。她虽然为齐述奔走,别的工作也没扔下,公司这两天好像没进什么新人。
姜回十分警惕,冷哼一声,翻了个高贵冷艳的白眼走到了一边,不行,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把班顾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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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顾和乐年在探访室见到了齐述。
齐述长得不算夺目,不像时下流行的花美男,他五官和谐,眉眼端正,不惊艳,却耐看。只眼下被关在看守所,胡子拉渣,狼狈又憔悴。
班顾的脸色比齐述的还难看,心中直呐喊:啊~~~~他又脏了。他又臭了。他又成为一具臭不可闻的臭骨架了,连摆在那当教具都没有资格。
“齐哥。”乐年心头百味杂陈,压根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齐述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愿意叫我一声齐哥。”
乐年忍住难过,问:“为什么,齐哥。”
齐述露出一个既迷茫又惭愧又怀疑的表情,慢慢说:“我不知道,乐年,我也不知道,我那时是真的想你死,我觉得你很讨厌,很碍眼,多看你一眼就觉得愤怒,只想不惜一切代价想让你在这世界上消失。”
乐年瞪大眼,震惊颤栗,喉咙发紧,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齐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我……可我记得前一天,我还觉得你像我的弟弟,开朗、阳光、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冲你一声哥,我打心眼里把你成亲人。”
“就一晚,我却想杀了你,是真的想杀你。”齐述笑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从来没有认清过自己,把你当弟弟其实是我自欺欺人,想你死才是我真的情绪。”
“毕竟,我对你是嫉妒的,你红得轻而易举,我想我心里是眼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下回复,想了想,决定改成早9点更新,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中午的话,虽然晒太阳补钙,但小白骨还是不大喜欢大太阳的嘛。早中午什么的……没看见没看见,催眠中)。谢谢你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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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乐年,我嫉妒你。”
“我以为我是一个好人,原来我并不是。”
齐述温润的眉目全是自我否定的哀伤,这样哀伤软弱又锋利,像一张刚裁出的纸,脆弱,却能轻易拉开一道血口子。
“十一年了,乐年,十一年了。路人、死人、小厮、大头兵……我什么都演过。冬天穿件单衣演逃亡的,全身上下糊满血浆,摔一跤,真血跟假血混一块;演个败类,被吐唾沫,跪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演个傻子,鼻涕口水糊一脸。也被人欺负,呵,也正常,没必要多说。真的辛苦。但我喜欢,我喜欢演戏,哪怕傻子、败类、尸体,我都喜欢演。”
“但我一直不红,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多少剧里演过多少的绿叶配角,绿叶嘛,不红正常。圈里的人夸,公司的人也夸,连我的粉丝也夸:齐述演技很好。那又怎么样,演技好,就是不火,脸挺熟,是谁?说不出名字。查无此人。”
“昔红姐说:我给你规划的路线,是一条很长、很寂寞的路,但是,这条路能走到塔顶。”
“乐年,我信的。我特喵信我自己能走到塔顶。”
“可是这条路真的很寂寞。”
齐述笑了几声音,深吸一口气,往后一靠,眼神转为柔和:“但你不同,乐年,你好像一夜之间引爆了整个娱乐圈,就凭一支公益广告。姜回几乎是坑蒙拐骗地第一时间把你签进公司。你就像一只还没离巢的幼鸟,飞都还不会飞,就一头撞进风浪里,横冲直撞。”
“我想怎么也得托一把,不能让你跌进海浪里。哈哈,不自量力,根本不需要。根本,不需要!”
乐年急道:“不是的,齐哥,我……”
“这是事实。”齐述摇头阻止乐年说话,“反倒是我,占尽了你的便宜,你带我一块上节目,是提携我。”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我想:我大概并没有这个命。我没这个命,但我又想站在舞台中心享受灯光、鲜花、掌声、赞美。”齐述发泄了情绪,抬着看着探访室顶上的白炽灯,用力眨了几下眼,不让泪意弥漫出来,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真诚地说道,“乐年,不管你信不信,那一天之前,我心里是真的有嫉妒你,但我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你死,我敢发誓,我没有一点这样的念头。”
乐年听得眼眶发红:“齐哥……”
“你信吗?”齐述追问,像是溺水之人要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信。”乐年忙点头,“齐哥,我是真的信。”
齐述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乐年抓住班顾的胳膊:“班大师,你快看看齐哥身上,哪不对劲?”
快要臭晕过去的班顾气若游丝、有气无力,脚上套着的拖鞋都掉了一只,干呕几声:“呕……他,他现在哪……都对劲……除了很臭。”
站在外头看监控的娄队听到班顾奄奄一息的话,很严肃地跟齐述的律师开口:“不可能,我们看守所条件不错,天天都能洗澡,身上绝不会发臭。”
班顾默念着电脑、平板、可乐、牛肉干……忍着腥腐的臭味往齐述身上凑了凑,这下天灵盖都快臭飞了,这臭味活跟陈年尸臭窖藏了十几年再从底下翻出来拌上死鱼烂虾。
赚钱太难了,班顾郁卒得跟死了没两样,默默地将一只手掩在鼻子上,再默默地叠上另一只手,生无可恋地瘫在那,连漆黑的双眸都死气沉沉的,成了涂上去没深浅没高光的俩黑色块。
齐述不明所已,低头不着痕迹地闻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看守所强制洗澡,自己身上应该没有异味。
乐年却是一脸欣喜:“真的有这么臭?太好了。我就说齐哥不正常,班大师,齐哥是怎么了?”
班顾慢慢伸出手,隔空指着齐述心脏的位置:“这里,栖息过怪物。”人心深处,是一座囚笼,制约着贪、嗔、痴,当它们被释放,善、理性与规则将不复存在。
“什么……什么……怪物?”乐年结结巴巴地问。
班顾没有回答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齐述,偏了下头:“你像乌龟。”
乐年完全跟不上他天马行空的思路,诧异问:“你为什么总用动物形容人?”
班顾转过头,黑洞一样的眼睛谴责地看着乐年:“獬豸不是动物,是神兽。”
都是兽了,不还是动物?乐年不敢犟声,只能偷偷在心里腹诽。
齐述的双手拷着手拷,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问道:“为什么是乌龟?”
班顾重又转回来盯着他的心口:“乌龟的壳很坚硬,但砸开后就会露出孱弱的身体。”怪物已经离开了,但,他心底的牢,并没有重新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