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诶,但凡见过,谁忘得掉?
谭少琛猛地坐起来,撑着床狠摇了几下脑袋——争点气啊谭少琛,怎么能觉得另一个男人好看呢?!
两小时后。
青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赤着脚打开房门,鬼鬼祟祟的往外看,确定佣人都去睡了才走出去。
外面只开了两盏廊灯,他先往沈晏文的卧室看了眼。门缝里没有光透出来,沈晏文应该是睡了。谭少琛定了定神,更觉得这计划可行;他将脚步声压到最低,像个幽灵似的飘下楼,先往茶水间走,假装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等待半杯水下肚,偌大的家里还是一片安宁,他的计划便可以正式宣告开始了。
家里放钱的柜子在玄关,他端着水杯就失眠下来喝水那么自然地晃悠到了柜子旁,拉着柜把手一点点将抽屉蹭出来,再迅速抓起一捆塞进自己睡裤裤头夹着。
做完这些,谭少琛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
——明明沈晏文都说想拿钱自己拿着用就好了,结果他还弄得像做贼似的。
——不对,他现在就是做贼!立场要搞清楚!这是沈晏文家!不是他家!他没有家!
青年在玄关一边注意着楼上的动静,一边换上了自己的鞋,再更轻地走往后院。正是夜半三更的时候,唯有月光能让他依稀看清楚,院子里空空荡荡,就连虫鸣都听不见。
一踏出房子,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谭少琛就觉得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他踏过草坪直奔后院角落的狗屋。
大金毛正老老实实地睡在屋里,一听见他的动静便抬起了头,紧接着走出来,就要高兴得张嘴“嗷”一嗓子。
谁知道狗嘴刚张开,谭少琛的手便已经伸过去掐住,不让它张嘴:“我就知道你要叫,不许叫……”
他哑着嗓子训斥着,又警惕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建筑。
沈晏文的卧室仍然黑着,没有开灯;他不知道怎的,在意识到这点时想起两小时前沈晏文说的话——不关灯睡不着。
这就对了,他关灯睡不着,他们俩就不适合,从性格到性别,统统不合适。
“答应我不叫,我就松开,”谭少琛警告着狗,“爸爸要带你远走高飞了,知道吗,偷偷的。”
青年缓缓松手,又以防万一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金毛的眼睛在月光下都亮堂堂的,巴巴儿地望着他,兴奋极了地张嘴:“汪!”
“我让你别出声!!”谭少琛一巴掌拍在大金毛的脑门,赶紧伸手去解绳子,再回头瞄了一眼沈晏文的窗。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滑下来,不觉间他的睡衣后背都被汗浸湿了,恰巧一阵夜风吹过,凉人得厉害。
不至于一声狗叫就醒来吧?
沈总白天那么忙,晚上肯定睡得很死。
他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收效甚微——解绳子的手不太听使唤,好半晌也没能顺利把绳解开。
“这栓的什么啊,我们糖糖又不会乱跑……”
他小声抱怨着,终于把绳从柱子上解开,带着狗就往后院的小门走:“走了糖糖,赶紧赶紧……”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凭空出现的沈晏文就站在他面前,披着单薄的风衣,眉眼被月光映得一半明朗、一半模糊。谭少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好巧不巧地后跟踩在大金毛的脚上。
一声哀怨的“嗷”代替了他回答沈晏文的话,青年更加手忙脚乱,都不敢直视沈晏文的眼睛。
还有什么比跑路被抓现场更尴尬的吗?!没有!!
跟他比起来,男人淡定得不行,就静静看着他。
情急之下,谭少琛憋出了一句:“没去哪儿啊……”
“没去哪儿是准备去哪儿?”
沈晏文语气平淡,目光也因为现下四处无光而让人难以捕捉。可谭少琛就觉得背后发寒,隐隐能感觉到对方这副平静的皮囊下,正火冒三丈的心。
恐怖,太恐怖了。
谭少琛舌头打颤,哆哆嗦嗦道:“……散步,对,我睡不着,打算遛狗……”
“晚上三点遛狗?”
“对!”他捣蒜似的点头,像是为了给自己的胡诌加深真实性。
“你睡不着,”沈晏文似笑非笑道,“它不困么。”
“狗怎么会困呢,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糖糖一到晚上就想撒欢……”
紧接着,沈晏文抬起了手。
他们站得很近,这抬手就像某种讯号,对谭少琛来说略显恐怖的讯号——沈晏文想揍他。他可太懂了,没人比他更懂家暴!谭品宏每次想揍他的时候都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抬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谭少琛瞬间闭紧了眼,本能地将手臂挡在自己面前做防御。
他听见衣服抖开时的空响,意料中的耳光却没有来临。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风衣包裹住了他的背;他再睁开眼,男人垂着头,正替他将风衣裹好:“还没入夏,晚上风大,会感冒的。”
沈晏文八成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风衣下面是面料柔软的睡衣,被夜风吹得印出他线条完美的身材。
风停了。
谭少琛皱着眉,又说:“……那你去睡,我去遛狗……”
“我陪你。”沈晏文道,“刚好我也睡不着。”
“…………”
——你见过大半夜遛狗的吗沈总?你倒是也信啊?
这话他憋在心里,只能顺着沈晏文给的台阶往下,抖了抖牵引绳:“那就在院子里……走两圈?”
“嗯,看你。”
他正在酝酿怎么认错会显得比较真诚;沈总八成也在酝酿怎么教训他会显得比较温柔。
两个人肩并肩,跟在金毛的身后慢慢走着,许久都没人说话。谭少琛正等着他问罪,自己好接茬道歉;可对方像是会读心,就是不说话。
在谭家生活这些年,他早认错认出了习惯,张嘴就能把错全部揽下,结束语必定是“保证没有下次”。可沈晏文不说,他反而无法开口,一肚子准备好的词憋在喉咙口,憋得他难受极了。
不愧是沈家的继承人,高,实在是高。
青年在胡思乱想,男人忽地说:“谭家对你真的很不好么。”
“诶?”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沈晏文淡淡道,“说谭家有个私生子,从不露面。”
“这……”谭少琛咀嚼着他的话,想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但他什么也没听出来,只能如实回答:“那要看怎么定义了。”
“展开说说。”
“至少不会少我的吃穿,”青年说,“只是其他的事,想都别想。不出差子就没关系,做错了事就肯定会挨罚。”
“挨罚就是动手?”
“有时候是。”他说着,浅浅地叹了口气,“如果对我好,会逼我嫁给你么?”
“嫁给我……”沈晏文嗤笑了声,“在你眼里是惩罚?”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谭少琛道,“在你这里可比在谭家舒服多了……就是,就是我不喜欢男的啊……”
也不知为何,他刚说完这句,沈晏文衣服上残留的香味就飘进了他的鼻间。
老实说,还挺好闻。
男人接着道:“对你不好,还让你养狗?”
“你说糖糖啊?”谭少琛定了定神,“糖糖是我二哥要养的;他就来了两天的兴致,嫌遛狗很烦,打算扔掉……那时候是冬天,糖糖才三个月大,小小的,扔出去肯定冻死了,就说我来照顾它……”
沈晏文说话有些跳跃,但又不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跳跃。他正说着糖糖的由来,男人下一句却没再提狗的事:“既然在我这里舒服,那就一直在我这里。”
“……”
“你可以不喜欢我,就当有人愿意养着你也行。”沈晏文说,“我就是喜欢看着你,没别的要求。”
“……我冒昧问一句,”谭少琛皱紧了眉,表情略显滑稽地看向男人,“你是外面还有人吗,拿我当掩护?或者你父亲逼你娶谁家的小姐,然后你为了避开,所以找个省事的回来……”
“都没有。”沈晏文说,“没人可以威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那你……”
谭少琛正想说“那你吃饱了撑着吗”,就感觉到腰上一松,有什么东西从裤腰那儿滑了下去,顺着他的裤管下去,直接掉出来落在脚边。
“这是什么?”在他有所反应前,沈晏文已经俯身捡了起来,“现金?”
谭少琛嘴角抽了抽:“……我怕在附近迷路了,没钱叫车回来……”
男人的眼神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第10章 沈老板的文件
结果他真就大半夜带着狗和男人,在凌晨三点的庭院里转悠了二十分钟。等沈晏文提出该睡了并用他的沈式强硬送他回房间时,他已经手脚冰凉,连风衣都救不了他。
显然,收拾细软跑路的“细软”里不该包含狗;他要是直接在玄关拿了钱就溜,等沈晏文发现他都已经到隔壁城市了。
今晚的跑路计划失败得很彻底,他也没了体力再折腾,进了房间便想钻被窝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