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沈晏姝踉跄着,试图挣开男人的手,“别拽着我,哥……”
可沈晏文什么都听不见。
他直接把沈晏姝拖到了大门口,倏地往外一推,再猛然摔上门。郑姨在旁边目睹这过程,直接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男人只扔下一句“别让她进来”,接着便转身上了二楼。
转动门把手的声音拉回了郑姨的注意力,她眉头拧成麻花,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听着小姐在门外狂躁地锤门,大喊着“你不能赶我走”。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两分钟后,沈晏文提着粉色的行李箱,抱着一大堆衣裙走下楼。
他全程都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待他的工作那样波澜不惊,平静得很惊悚。他打开门,沈晏姝拍门的手停在半空中,流着泪喘着气地再叫了一声:“哥哥……”
但沈晏文根本听不见。
他将行李箱扔了出去,在地上砸出“咚”地声响;紧接着那些衣裙也全被扔在了沈晏姝身上,再滑下地。
沈晏文说:“滚。”
“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赶我走……”
“嗙!”
谁也没见过沈晏文发这么大火的模样,包括郑姨在内。外面沈晏姝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会后悔的”,门里沈晏文非常冷静地拨通了某个电话:“朱里,马上叫人过来把我的门锁换了;沈晏姝手里记在我名下的卡全部冻结;另外,京上那套房子马上处理掉,没人要住。”
他沉声吩咐着,挂断电话后才看向郑姨:“……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请谁来;没有我和太太的吩咐,都不许放她进来;但凡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直接报警。”
“好……好的。”
做完这一切,沈晏文再转回头,走往庭院。
仿佛其他的事情都和谭少琛没有关联,他拖着沈晏姝离开时青年是什么模样,现在就依旧是什么模样。他没有半点声响,到沈晏文凑近了,才看见他在流泪。
“少琛。”他开口才察觉到自己声音沙哑,“你想养狗我们就再养一条……几条都可以。”
“不养了。”谭少琛哽咽地说,“本来也就是凑巧,凑巧谭少珂不要它,凑巧就养了这么些年……”
一贯话语温柔的男人在这刻忽然语塞,一句安慰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谭少琛,很快擦了擦眼泪,长舒一口气道:“没事,算了,人各有命……狗各有命。”
刹那间沈晏文再克制不住心疼,倏然蹲下身,强硬地把谭少琛搂进怀里。他抱着谭少琛,谭少琛抱着爱犬,在今日和煦的风中沉默了许久。
男人说:“想哭就哭,这里只有我。”
“不想哭,”谭少琛说着,眼泪开始汩汩不断地往外涌,多得他收也收不住,“不想哭……沈晏文……”
他埋下头在男人胸口,呜咽着用眼泪浸湿衣料。
第44章 互相喜欢的人
沈晏文任凭他哭得眼睛酸了,腿也蹲麻了,都没说半句“别哭了”。男人确实体贴他的难过,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直到他那双眼睛红得像兔子,吸着气抽抽着说“能找个地方把糖糖埋了吗”。
男人点点头,稳稳当当地拉他起来。
给爱犬下葬的事,谭少琛没有假手于人,从把尸体抱上车,再到拿铁锹挖坑,全是他自己做的。青年的体力很差,挖不了几下便气喘吁吁;可他也不愿意休息,很快便汗水淋漓。沈晏文想帮他,却被他摇头拒绝,仿佛这件事里有什么他非做不可的意义。
“……沈晏文,”等到青年开始将土盖回去,盖到爱犬身上时才道,“不是,晏文。”
“不用勉强。”沈晏文道,“我改变主意了,叫不惯不叫就是,已经没关系了。”
“嗯,谢谢你。”
谭少琛说着,一锹一锹将泥土铲进坑中。大约是之前流泪太过,现下他说话时声音沙哑,透着虚弱。他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像换了个人:“谢谢你这么好。”
从认识之前,到现在相处了这些时日,谭少琛从未在沈晏文面前展现过这一面。
早晨吃面时他还是精神奕奕的少年,眼前的他口吻成熟,面色沉静。
以至于沈晏文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他眉头微皱着注视青年的脸道:“……不必谢。”
“好像除了我妈,陪我最久的就是糖糖了。”谭少琛说,“以后就只有你,就只有你……这算吗,算陪着我吗?”
青年虽然没有看向他,目光也藏在低垂的眼帘下;可这话诚恳,惹人心疼得厉害。
“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晏文说着,忽地有了动作。
他突然三两步跨到谭少琛身边,强硬地从他手里抢过工具,二话不说地接替了他的工作。谭少琛茫然抬起头:“我来……”“我来。”男人飞快地动作了起来,泥土被快速地铲进坑里,带着许多扬尘。
谭少琛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是因为对方的坚定,还是因为早已在不觉中侵蚀掉他防线的那些细枝末节……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深深呼吸着,往后退了一步,背靠身后的大树。
这里是比沈晏文的住处更偏僻的郊区,一座安静的小山。
也算合适大金毛长眠的地方了。
青年看着泥土一点点将糖糖覆盖,很快他便再看不见柔软金黄的毛,直至轮廓也藏进了泥土下。
他这才感受到脚踝尖锐的疼痛——是在刚下车时扭伤的地方,他都没有时间看看如何了。
现在疼痛姗姗来迟,可足够猛烈,到他完全不敢用力。
沈晏文动作利索,几分钟后谭少琛挖出来的坑便被他填上了。男人的西装和衬衫都或多或少沾上了泥,关节处也满是褶皱;他的领口被汗浸湿,再回头看向谭少琛时已全然没了社会经营的模样。
男人擦了擦顺着脸颊滑落的汗:“……好了。”
“嗯……”
他瞬间便注意到谭少琛的脸色不对,表情也不太对。
青年眉间皱出细纹,看见他停手也没有任何要离开树的意思。沈晏文扫过他的全身,就看见他左脚虚踩着地面,模样很是奇怪。
“腿疼?”
“嗯。”谭少琛也不跟他逞强,低声说,“下车的时候扭了一下。”
“那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忘了,真的忘了。”
男人立刻蹲身,轻柔地卷起他的裤腿。他脚踝处肿得很厉害,一整片都是红的,看着都疼。沈晏文将铁锹扔进树丛间,紧接着便背对着蹲在青年面前:“上来。”
谭少琛有片刻的犹豫,但也只是片刻。
他乖乖俯身趴上沈晏文宽阔的背,双手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沈晏文托起他的大腿根,四平八稳地将人背在背后,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这一刻的沈晏文,仿佛脱掉了沈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外壳,脱掉了冷血商人的名头,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人。
不知因何而执着于他的男人。
谭少琛的眼眶又润起来,他埋头在对方颈窝里,低声问:“你到底喜欢我哪点……”
“哪点都喜欢,”男人微微气喘,“不需要特地找哪一点出来当理由。”
“我还能找家教么。”
“我会安排人给你找个更好的,信得过的。”
“我能一直赖在你这里混吃混喝么。”
他明明知道沈晏文会如何回答,可他还是想问。
沈晏文说:“只要你想。……你想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不做;你想念书想工作,那就念书工作。”
青年搂得更紧了:“那你也太好了。”
“我只对你好。”
下山的路不知为何,格外地长。谭少琛伏在男人背后,仔细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感受他的呼吸,感受他的心跳。
或许一直都是他太畏首畏尾,没弄明白喜欢这种事本就如沈晏文所说,不需要缘由。无论他是在贪恋这份好,还是被对方的温柔攻势俘虏,他都已经喜欢上了。
在他每次难受的时刻,都有这个人在身边。
谭少琛想,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
——
沈晏姝被彻底赶出了沈晏文的家,她曾经住过的房间,还有谭少琛曾住过的客房,男人都找人过来重新装修。不仅家具全体换新,就连地板和墙纸都被掀了重新弄,仿佛沈晏文不愿意让这些破事在自己的住处留下一丝丝痕迹。
所以理所当然的,失去客房的谭少琛又睡到了沈晏文的床上。
男人大约在照顾他痛失爱犬的心情,接连着一周都没在家里过夜——据说是回去沈父那边交代沈晏姝的问题去了,可谭少琛总觉得他是偷偷去睡办公室。
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一周后的晚上,沈晏文领了两个新的家教老师回来。一个是男的,三十几岁,戴眼镜,一身的书卷气;另个是女的,微胖,看起来很和蔼。
“我是京原三中的老师,主要教文科。”男老师规规矩矩的自我介绍道,“以后每周一三五的晚上会过来给沈太太补习。”
“我是教理科的,每周二四六过来。”
这可跟之前陈爱那种类型相差甚远。谭少琛对家教老师的年纪和相貌没有任何要求,只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沈晏文这做法里好像有什么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