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孟笙当然不敢当着从玫的面说,她口中的从玫老师,是位很有名的舞蹈家,葛导跟她交情不错,所以人家才来剧组帮忙,编了这段舞。
舞蹈家对舞蹈并不仅限于动作流畅美观,还注重内在表达,后者就别说了,孟笙完全达不到,光是跳得优美,孟笙都做不到,所以她被押着不停练舞。
孟笙正说着,孟笙的助理过来叫她了,“笙笙姐,从玫老师问你有没有休息完,差不多了就接着练吧,待会儿就要拍了。”
孟笙递给奚嘉运一个绝望的眼神,万念俱灰地回去练舞。
奚嘉运看得想笑。
现在时间还早,剧组的工作人员搬道具的搬道具,搭建场景的搭建场景,奚嘉运没什么事可做,就坐到一边玩手机,他一打开社交软件,就收到了好几条通知。
奚嘉运点开。
在他分享的早餐下面,有好几条回复。
【秦声: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
【葛导:吃得完吗?吃不完可以带剧组,我帮你解决。】
【傅佳:吸溜,想吃。嘉嘉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我哥来我家做饭啊,要不……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样QAQ?】
傅佳提醒了奚嘉运,今天他就这么一场戏,是有空的。
奚嘉运便点开了傅佳的头像:【今天可以。】
傅佳大概没想到惊喜会来得这样快:【真的吗!!!】
奚嘉运:【我可以,不过你哥有没有空?】
傅佳:【我打个电话问问。】
奚嘉运:【好。】
过了几分钟,傅佳问完回来了:【我哥也有空。】
奚嘉运:【好的,那就今天。】
说定以后,奚嘉运就放下了手机,百无聊赖地看孟笙练舞。
这一看,就是将近两个小时。期间剧组的人来齐了,场景也布置好了,至于这支祭祀舞,连奚嘉运都差不多看会了,孟笙却还跳不好,挫败的不止她自己,还有从玫。
她绝望地对葛导说:“算了,就这样吧,你们可以拍了,就是片尾那个舞蹈指导,千万别写我的名字。”
葛导挠挠头,想笑又不好笑,“……那就开始?”
十分钟后,正式开拍!
奚嘉运走上祭祀台。
不少演员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而饰演奚嘉运护卫的白清池,离他最近。
凤朝的戏服,宽而长,层层叠叠地拖曳在地,但为了仙气,用的是极为轻薄的布料,因此奚嘉运觉得有点冷,他看了眼白清池,觉得他这身盔甲应该很保暖。
大概是察觉到了奚嘉运的目光,白清池毫不掩饰地给他翻了个白眼。
奚嘉运:“……”
行吧。
看不得就不看了,奚嘉运走上高台,他正要说台词,冷不丁被葛导打断:“白清池,你瞪奚嘉运做什么?你是他忠心耿耿的护卫,不是仇人。”
白清池:“……”
奚嘉运:“……”
白清池僵硬地说:“我没瞪。”
说完,注意到奚嘉运的目光,他又瞪了一下,“说了没瞪你!”
奚嘉运违心地说:“……对对对,你没瞪。”
白清池:“……”
妈的,他在逗狗吗?
这一段插曲过去,葛导打了个手势,重新开始拍摄。奚嘉运坐上高台,执起金樽,头也不抬地说:“祭祀开始。”
立刻有人捧着凤族的灵剑一步一叩,直至来到供奉桌前,只听“砰”的一声,他的额头重重落地,而后这人又维持着这个姿势,虔诚无比的双手高抬,将灵剑捧起,这个时候,一身华裳的孟笙走过来。
见到是她,而非凤族圣女,凤族众人纷纷面露惊诧与不满,隐有骚动。
奚嘉运终于抬起头,垂睫往下一扫,这场骚动,立刻隐于无声,孟笙也接过了这把剑。
有人高声道:“圣女舞起——!”
孟笙缓缓抽开剑。
这段祭祀舞,她练了很久,动作本应该熟到不能再熟了,但之前练习的时候,孟笙不是用剑来练的,实物偏重,孟笙有点找不到手感,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只好拼命祈祷:不要出错不要出错不要出错。
然而墨菲定律却在这个时候生效,孟笙本想挽出一个剑花,不知怎么地就失了手,“哐当”一声,长剑脱了手,甩在地上。
葛导只好喊停:“Cut!”
孟笙赧然地说:“对不起……”
葛导摆摆手,“没事,重新来吧。”
孟笙连忙说:“等一下,我先试一遍。之前练舞的时候都是手上有什么就用什么,现在我有点不找到手感。”
葛导一想也是,“行,你试吧。”
奚嘉运在高台上等了一会儿,见葛导他们没有重新开始的意思,便走了过来,恰好孟笙正在熟悉这把剑,她做了个抹剑的动作,奚嘉运说:“剑要保持水平。”
孟笙一愣,“你会剑舞?”
奚嘉运回答:“会一点。”
他之前参加了几年团综,多少还是有一点舞蹈功底的,像这种剑舞,奚嘉运也特意去学过基础动作。从玫编舞的时候,大概也考虑到了孟笙的基础问题,所以动作大多是以剑舞为基础,但又稍有改动,少了几分剑舞本身的飒气,让它在美观之余,出现在祭祀场合上,也不会出戏。
也正因此,奚嘉运看孟笙练舞,差不多看会了。
孟笙按照奚嘉运说的,重新做了一次抹剑的动作,紧接着是一个腕花。孟笙转得慢,这次倒没有再脱手,但奚嘉运还是发现了不对,“不要耸肩。”
孟笙:“……啊?”
奚嘉运想了想,“剑借我用一下?”
孟笙就停下来,把剑拿给了奚嘉运。
奚嘉运握住剑柄,他手腕轻翻,带动长剑,之后手指发力,剑再次打出一个旋儿,轻松地挽出一个花,奚嘉运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是练过的。
孟笙睁大眼睛,“你好会!”
奚嘉运没说话,他又给孟笙做了一下抹剑的动作,“剑要横出,向下截剑的时候,有一个手腕内收的动作。”
道理孟笙都懂,但她就是学不会,孟笙痛苦地说:“为什么同样的动作,你做出来这么好看,我做出来却像是广播体操?”
奚嘉运:“我只会一点基础动作——你再多练练?”
孟笙接过她的痛苦源泉——剑,正要按照奚嘉运说的要领来练,一扭头看见了从玫,她连忙打招呼:“从玫老师。”
从玫点点头,转而对奚嘉运说:“你的基本功不错。”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哪怕只是两个简单的动作,从玫也看得出来奚嘉运有底子在的,她被孟笙折磨了好久,乍一见到有功底的奚嘉运,宛如久旱逢甘霖,便问奚嘉运:“我记得你,你早上来得很早,她的那套编舞,大多是基础动作,你看会了没有?”
奚嘉运:“……差不多吧。”
从玫便说:“那你来试试?”
孟笙立刻把剑递给了奚嘉运,仿佛这是什么烫手山芋。
奚嘉运回想了一下动作,缓缓地握住剑柄,猝不及防地,他想起了早上的小凤凰。
——它昂首向上飞去,尾羽顺势垂下,小凤凰张开翅膀,又展开尾羽,细碎的火星纷扬落下,而它在这一刻,既高傲,又充满了神性。
奚嘉运动了。
剑出,他挺拔而立,红衣微扬,下一秒,奚嘉运侧身挽了个剑花,他动作如行云、似流云,慢而不僵,于是透出一种漫不经心之感。紧接着,奚嘉运轻抬下颌,长剑倏地横出,一划而过,人也跟着转了一圈,旋即衣摆翻飞,层叠浮动。
葛导不懂舞,但不妨碍他欣赏美。
奚嘉运的剑,舞得优雅,生生压下了剑舞本身的飒气,而奚嘉运的身法,韵味十足,也无比端雅。而且葛导还惊异地发现,比起奚嘉运,他更像是在看凤朝跳祭祀舞,因为只有凤朝,才会在祭祀之时,舞得这样傲慢,又这样完美。
这个奚嘉运,竟然不止演戏能入戏,他连跳舞都可以!?
葛导喃喃地说:“…
…不错,太不错了。”
从玫这个编舞却比葛导更兴奋:“何止是不错?无韵则神死,少律风格无。”
她们舞者,讲究一个身韵。身就是形体动作,是最基础的,而韵则是内在的神韵,就好比画虎画皮难画骨,这个“骨”,就是那点韵致,她们跳舞也讲究这一点,需要做到神形兼具,从玫之前说孟笙跳舞没有灵魂,也是在说她跳舞没有神韵。
而奚嘉运,他简直跳得太有灵魂了!
从他第一个动作起,从玫就恍惚了起来。
——她好似在看一只凤凰跳舞。
骄傲的、高贵的凤凰,屈尊降贵地执起剑,在人间跳了一支祈福之舞。
但是,它本就是神灵,它为何跳这样无意义的舞?
凤凰跳得百无聊赖,却又优雅至极。
火红的衣诀翻飞,金线闪烁着光泽,像是它的凤火,热烈,又汇集了人间所有的艳色。从玫惊艳地说:“凤凰,他的灵魂里,有一只凤凰!”
葛导还以为从玫说的凤凰指的是凤朝,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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