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九额十颗!就十颗,这次是真的!”
乌盎望哑然失笑。
“蠢货。”
第三天,第四天,还有后面的很多天,小胖墩都来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圣母像,雕像很高大,爬上树后刚好可以和圣母的面庞齐视。
也许是为了表现圣母心爱众人,圣母没有怀抱圣子,而是两臂微张,仿佛时刻准备接纳奔跑入怀的人。
乌盎望常常盯着她看,她身形瘦削,面庞清瞿,鼻梁高挺,发丝柔软。白天的时候,阳光照着她,夜晚的时候,月亮伴着她。她柔弱又坚韧,又温润又美好,美得难以名状。
小胖墩自然发现他的目光,在两人已经接触许久后,小胖墩忘了一开始的禁忌,忍不住问道:“她,很像你的妈妈吗?”
乌盎望马上就意识到他说的“她”指的是圣母,而他下一刻便因话的内容而拉下了脸,“不像!”
也许是乌盎望常常故意用较冲的语气说话,现在他真的恼怒了,胖墩反而没感觉出来,还是接着道:“我觉得应该像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妈妈肯定也……”
“你能不能闭嘴啊死胖子!”
被戳到痛点的乌盎望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下一刻,小胖墩眼睛红了。
乌盎望不知怎么处理,心烦意乱之下,干脆扭头不理。
“我没有别的意思……”
后面传来带着哭腔的嗫嚅的声音,乌盎望心中抗拒,粗粗地应了一声。
“我这次没想炫耀……我就是……”
乌盎望心烦意乱,又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干脆打断道:“我知道!你别再说话了行不行!我知道!可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没有爸妈是什么感受!我最后没有有和她好好告别!没有拿走蛋糕!”
随着最后一声咆哮而出,眼泪和口水都没法控制,乌盎望突然失了理性,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他是在意的,半年前刚入少管所的那天,妈妈在身后对他告别,他因为生气没有理会。那时他以为,四个月很短,而父母是一辈子的,这次吵了架,以后总有机会相处和好,这次没有吃她买的蛋糕,以后还会有……可他不知道,有时候一次分别,就是一段关系彻底结束的讯息。
小胖墩第一次看见乌盎望爆发,事实上这也是乌盎望第一次爆发,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在意这么难过的。
嘶哑的哭声隐藏在浓密的树叶间,咕啾的鸟鸣声不断,外面风很静,云很静,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没有原谅我,我还没有跟他们说出实情……我不是坏人……”
远处的圣母像在阳光下静静地张开双臂,仿佛无声地安慰,一阵风吹过,什么也带不走。
乌盎望正回忆过去的事情得出神,突然有一个瘦矮的身影闯入他的眼中,是一个中年妇女,身形佝偻,长满皱纹的脸依约有些熟悉。
突然脑子一激灵,乌盎望想起来了,这是当年那个食堂阿姨,小胖墩的妈妈!
乌盎望生怕被认出,赶紧藏了起来,而等那个女人走近,乌盎望肯定了,虽然老了很多瘦了很多,但这真的就是小胖墩的妈妈。
她怎么在这里?福缘孤儿院在外省啊,她怎么出现在这?
眼见着女人走了出去,乌盎望忍不住跟上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小胖墩的情况,他自从签约艺人的时候就再也没联系过那人,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一边犹豫一边跟着,不知不觉就开车追上了女人搭的公交。
乌盎望激动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颤抖。阿姨在这里,胖墩应该也在!对啊!依稀记得胖墩说过他们老家是这里的,阿姨现在是回家吗?他应该也在家吧,他看见自己会不会激动?
也难怪乌盎望现在连跟踪的事都干得出来了,毕竟胖墩在他生命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他不仅在乌盎望最压抑的那段时间里给予了安慰和陪伴,他还是一个极其友善和积极的朋友,可以说乌盎望进入孤儿院后,所有的快乐都是由他带来的,而后来自己会选择步入娱乐圈,也是很他有很大的关系。
记得当年乌盎望在胖墩面前释放哭泣之后,他心里的压抑少了很多,胖墩磕磕绊绊、手忙脚乱的安慰也让他略感欣慰,此后两人在相处中经过磨合,慢慢都将对方当成了朋友。
乌盎望本性是不坏的,收了一身的刺后,他在胖墩眼中就成了一个完美的人。胖墩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和赞美,人都是没法讨厌喜欢自己的人的,乌盎望也不例外,因此他对别人依然冷漠,对胖墩确实实打实的好,嘴上虽然仍旧强硬,攻击的话却是再也不说了。
“喂,不想我叫你胖墩儿,你名字是什么啊。”
“乌盎望。”
“你找打啊?”
“嘿嘿嘿没说完,乌盎望,汪,汪亦之。””
“噢。”
“那我叫你什么啊?二毛?毛毛?”
“滚!叫男神!”
公交车停了,乌盎望慢慢减速,眼见阿姨下了车,他一抬头,见她走的方向是……医院!
之前辛原住的那家医院!
乌盎望急忙停车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某只鬼正暗搓搓地从后备车箱爬出,也悄悄跟了上去。
而鬼的身后……还跟了一个谁都看不见的魂使一脸焦急地望着他们。
第53章 近在眼前
乌盎望跟着阿姨进了医院,这时他心中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了,直到他看见病床上躺了个模样年轻的人,这才知道真的大事不妙。
阿姨照常来给儿子擦身换衣服的时候,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她吓了一跳,惊吓过后却突然反应过来,盯着那张从小到现在都颇为出众的脸,她迟疑道:“二毛?”
乌盎望看着苍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一时忘了反应,只有眼睛越瞪越大。
“阿姨,他……他是谁?”
阿姨听他这么叫自己,确定了他就是乌二毛,可是听他这么问,就不解了,“他……就是亦之啊,你们以前经常一起玩。”
后面的话乌盎望没有再听,他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床上的人……苍白的肤色,瘦削的身体,纤细的眉眼……分明就是那个蠢鬼!
恍惚中他忆起自己当初问蠢鬼名字的时候,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鬼的记忆都是被封锁的,我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乌盎望不可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人,他竟然就是汪亦之!跟着自己的鬼居然是汪亦之!
他连忙走上前去,直接打量病床上的人。这人看起来比平常见到的“鬼”还要再瘦几分,人也更苍白了,手臂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眼睛紧紧闭着,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头发长到过肩。
阿姨见他惊愕神色,知他太过惊讶,便走到床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亦之现在瘦了很多吧?难怪你认不出来,小时候他身体不好,老是吃药,药里激素让他发胖得厉害,后来断药了就慢慢瘦了。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他要是知道你来看他,一定很开心。”
乌盎望僵硬地转过头去,“他……他是怎么了?”
阿姨抿了抿嘴,脸上皱纹又加重几分,“植物人,躺了好几年了,本来这孩子身体就弱,大学那会儿被一块松动的钢化玻璃掉下来砸到了,后来就没醒过。”
说到这,阿姨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汪亦之的头发,“这些年赔偿的费用差不多也用完了,我们就把孩子带回了老家这治病,工作忙,现在照顾得不周到了,头发又长长了,还没来得及给他理……”
乌盎望看着病床上的人,目光越来越黯。
记忆中的场景又回到脑海,那是他还在福缘孤儿院的时候。
汪亦之对他很好,非常亲近他,还常常带他回自己家里吃饭,两人这么一算,还真是认识了几年,乌盎望那时就觉得,这家伙能忍受喜怒无常又性格恶劣的自己这么久,真是了不得。
可时间长了,并非没有矛盾的。
乌盎望对任何人的好意与触碰,第一持有抗拒态度,而后才是强忍着接受,这种情况在倪湛说来叫“养不熟”,在乌盎望而言是心理障碍,在那些示好的人来说,是“拒绝”。
几年里汪亦之常常被乌盎望无意的冷漠和拒绝刺伤,但好在他性格爽直,人也粗神经,所以两人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尽管乌盎望还有敏感和喜怒无常的毛病,汪亦之也能包容。
只是矛盾的种子是会一天天发芽的。
两人后来爆发一场最大争吵,争执中乌盎望摔了父母留给他的吉他,还和汪亦之撕破了脸,互相指着对方鼻子说以后再不相见。
起因是孤儿院即将关闭,那块地被开发商看上了,要征做商场。
孤儿院近年资助少了,本来就维持艰难,加上开发商态度强硬,人又有些背景,多方压力施加下来,孤儿院被卖出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汪亦之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极为愤怒,相反乌盎望却极为冷静,“卖就卖了吧,反正还有其他的孤儿院。”
汪亦之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啊?”
“不就换个地方呆吗,你爸妈再找个工作不就得了,反正这里工资这么低,换个地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