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简反手紧握:“我知道妈,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是我没用,不能提早找到你,帮你对付那个坏人。”
管沛恩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也就只有在她面前,郁简才会展现出这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些许黯然的情绪。
管奕深撇了撇嘴,走上前来:“妈,你有了哥哥就不要我了。我也是连夜赶过来看你的,你都不抱一抱我。”
管沛恩笑着望他:“现在要抱也轮不到我了呀,儿大不中留,我虽然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有时候,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外界声音的。”
“人家都在门口站那么久了,不打算介绍介绍一下吗?”
一直安安静静旁观,有些拘谨的方永新突然被cue,先是一愣,随即,拘谨的神色更加分明。
不待管奕深开口,十分有眼力见地走到病床前,温声道:“阿姨好。”
管沛恩含笑打量了他一番,满眼都是丈母娘看女婿的喜欢。
“果然是舒婷的孩子,确实与你妈妈有三分相似。不过,舒婷是女中豪杰,长相更加英气,想必你是随你父亲多一点。”
方永新一听,还以为管沛恩的意思是他的长相不够有安全感,连忙道:“我也会像妈妈保护家人一样,保护好管奕深的。”
管奕深险些扶额。
唉,不是通过后天学习特别擅长揣摩人心了吗?这说的是什么呀?
于是悄悄拽了把方永新的手,有些嗔怪地瞪过去。
方永新现在最怕的就是惹管奕深生气,微微一怔,白净斯文的脸庞上露出一点受挫的表情,不说话了。
管沛恩则瞧着两人的互动,笑意越发明丽。
母子三人开始久别重逢的叙旧。期间,郁简来了个电话,上一秒还言笑晏晏的表情,下一秒就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打了声招呼便退出病房。
管奕深朝方永新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也跟出去。
带上门的时候,正赶上郁简失望地挂断电话。一抬头,与他四目相接。
方永新看着他,似乎有些微妙的同病相怜。
“还没有消息吗?”
“嗯,”郁简只简洁地回了一个字,明显不想多说。
“你犯了和我当初一样的错误。”
“怎么可能?”郁简直接打断,对上那双点漆般的眼眸,不知为何生出几分闪躲,“至少,小逸的性格和我弟弟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更单纯?更天真?更易于掌控?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管奕深的,总觉得一切都在把握之中,最后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你也看到了。”
“如果邱学逸真的如你预想一样没脾气,也不会在得知真相后干脆利落地消失,一点踪迹也不留给你。”
郁简一拳捶向身后的墙壁,彻底沉默下来。
方永新端倪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着什么。
眼看身前人眉间郁郁,就要往病房内走去,突然挪动步子,伸手,一张轻薄的卡片出现在指尖。
郁简不解:“这是什么?”
“你最后的机会。”方永新将卡片翻了个身,上面有几行清秀的字迹,只一眼,便让郁简瞳孔骤缩。
他连忙接过,紧紧盯着那熟悉的笔触,指尖都忍不住轻颤起来。
“他在……冰岛?”
“是啊,我可是卖了好大一个人情,才从许蔚然那儿拿到的。”
意料之外的人名,郁简抬起头,越发不解。
“许蔚然和邱学逸的关系比你我想象的要亲近。他在伦敦留学的时候,两人偶尔还会通一通视频电话。或许那个时候,许蔚然已经察觉到蛛丝马迹。也还好我们将她划分到合作阵营,否则计划的第一步,恐怕就不会那么顺利。”
“两人碍于邱翰林和姚金芝的关系,人前接触得并不算多,但你看他在冰岛一落脚就寄明信片过来,足可见私交不错。”
方永新说到这儿,竟微微一笑:“让我猜猜,你们交往的时候,曾经定下什么浪迹天涯的约定,就在冰岛吧。”
郁简眼波一震,并没回答,可那双向来魅惑风流,教人捉摸不透的眸子里,此刻竟透出沉沉暗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我也算过来人了,不妨给你点经验。追过去之后脸皮厚点,态度坚持点,必要的时候卖一卖惨。他可是为了你连百亿身家都能放弃的,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
郁简捏着卡片,沉默少顷,没过多久便仿佛下定了决心,薄唇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亦放松下来。
抬眼看向方永新,语调讥诮:“你就是这么把我弟弟哄回来的?”
方永新一噎,咳嗽两声,没有回嘴。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现在也是他的大舅子,还真不好像以前一样,有分歧的时候就针锋相对。
郁简似乎对他识趣的表现非常满意,又问:“我去冰岛,你又要来深城,邱氏的担子谁来扛?”
方永新没有迟疑:“许蔚然啊,这就是我卖她的人情。总归人家入主邱氏这么多年,比咱们有威望也有经验。我干惯了销售这一行,以后每年等收分红就是了。你还想参与集团管理的话。打声招呼就行。”
是不是干惯了销售还真不好说,但离开从小长到大的故土,搬到南方,绝对是为了管奕深无误。
郁简上下瞄了他几眼,似笑非笑:“能为我弟弟做到这一步,也算合格。我听说你有一个叫裴文的左膀右臂,忠心得很,该不会也跟你一起来深城吧?”
方永新眉心一跳,忙道:“不会,我已经把他引荐给亚太区,不出意外,未来他都会在新加坡发展。”
至此,郁简方才真正得到想要的答案。
嘴角噙起一抹弧度,投来一个好好干的眼神,推门,重新进了病房。
方永新脸色变幻莫测,莫名有种从护弟狂魔手中逃出一劫的感觉。
他毫不怀疑,倘若自己没能处理好裴文的事,这家伙会瞬间发难。
稳了稳心神,也跟进病房。
回京城以后,要处理的事还挺多。期间两人去拜祭了一趟方永新的父母。
管奕深放下一束百合,据方永新所说,是他妈妈最喜欢的花卉。
对着墓碑上两张黑白照片,方永新执起他的手,认认真真地开口:“妈,我知道你和管阿姨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管奕深的。”
管奕深哭笑不得:“当着你爸妈的面,要保证也是我保证吧?”
说着更紧地与他十指相扣:“方阿姨,你放心,无论如何,今后我都不会再松开他的手。”
那语气笃定而亲昵,听得方永新瞳仁微闪,一下子点燃亮色,伸臂将他揽入怀中。
情之所至,正欲低头,被管奕深一巴掌拍开脸:“注意点场合。”
于是只得作罢。
虽然没亲到,心情却显而易见的好。
管奕深看着身旁人这般发自内心的喜悦,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希望,未来的日子里,自己能一点一点为对方拂去阴霾,品尝世间真实的烟火滋味,再不用活得仿若荒野中的神祗,孤寂而苍凉。
出乎所有人意料,华瑾一出院,竟然立马投身到工作之中。
没出事前她签了一部戏,剧组还以为女主角八成要换了,哪料到华瑾修养好身体后,便和没事人一样,照常开工。
没人敢当面说什么闲言碎语,毕竟邱学远已经坐牢,法律都判他有罪,那些仗着特权就肆意玩弄明星的所谓上层阶级,这段时日皆风声鹤唳,收敛了不少,圈子里风气亦为之一肃。
华瑾不惜用生命控诉加害者的行为,虽然极端了些,但不得不说,给很多有过类似遭遇的女性树立起榜样。
原来,只要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收集证据,拿起法律武器,那些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家伙,也做不到一手遮天,颠倒黑白。
因而,她的事业非但没有下滑,反倒由于自身带来的正面影响,收到更多邀约。
管奕深关心对方,打了个视频电话询问,得到的答案是:“其实我本来也想退圈,环球旅行,但他说以后看不到我拍的戏很可惜,所以……”
这个他,代指的当然就是阮泽。
管奕深挑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八卦之心:“那你和他……”
华瑾倒是十分坦然,明艳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纠结与为难:“顺其自然吧,万事都不能强求。”
无论是强求别人接受,抑或强求别人放弃。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自然看淡很多。
管奕深表示理解,阮泽现在的年纪还是小了点儿,华瑾大约也是想等他长大,真正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以后,再谈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