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绑架,我们全程录音,来医院之前,已经把东西寄到了警局,虽然录音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但用来撬开单辉的嘴巴,绰绰有余。不久的将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你的真面目。”
方永新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管奕深却仍能从中听出,那丝丝缕缕,洗刷不去的恨意。
哑忍了二十多年,直到今天,才终于能当着邱翰林的面报了血海深仇,即便心思深沉如方永新,也难免会生出天光大白的畅快。
比起自己,他才是真正意义上,被仇恨折磨多年,正义无法伸张的每一日,内心皆在泣血。
如今,总算苦尽甘来。
心疼的情绪蔓延上来,反握住对方的手,借肌肤的温度传递安抚。
方永新只顿了半刻,下一秒,便更紧地与他十指相扣。
邱翰林近乎目眦尽裂,垂死挣扎:“你以为只凭一个单辉就能……”
“只凭一个当然不行,当年的事,你不还有一个帮手吗?”方永新微微仰起下颔,一句话,直教邱翰林脸色大变。
“洛光和姚金芝现在一无所有,为了五百万就出卖最大的秘密,你觉得,我在后面多加一个零,这位忠仆,会不会愿意挺身而出,出庭指证你?”
这一句彻底压垮了邱翰林的心理防线,浑浊的眼睛死死瞪大,恨不得将病床前的两人万箭穿心,一口气吊不上来,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音,方永新步履平稳地走到床头,替面目狰狞的邱翰林摁下传唤铃。
“你现在还不能死,得先活着,亲眼看着你的商业帝国倒塌,你和你的儿子,身败名裂,受千夫所指。”
邱翰林更加激动,肌肉抽搐,脸色铁青。
管奕深想了想,开口道:“忘了告诉你,其实,那次偷拍到我和方永新去菀城,就是去见我妈妈的,你有事没事总把那段过去挂在嘴边,但我和妈妈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一次也没在我面前提过你,大概,是觉得你根本不配吧。”
这一句补刀,彻底击碎了邱翰林最后一丝幻想与体面。
眼珠子狠狠凸出,额头青筋暴起,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口角甚而溢出白沫,昔日首富沦落至此,何其可悲。
医生护士很快三三两两地跑进病房,他们也功成身退,手牵着手,走出医院。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单辉和洛光先后招供,邱翰林刚一出院,就收到法庭传唤。
而邱学远的案子,也因为铁证如山,毫无悬念地判了重刑。
曾经风光显赫的邱家,败落得如此迅疾,是所有人皆始料未及的。
邱翰林庭审结束的当天,李姐打来电话,母亲醒了。
管奕深欣喜若狂,当天夜里就和方永新登上了回菀城的飞机。
同上次一样的班机,一样的头等舱,还有一样的电影。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已经心意相通,再无隐瞒与怀疑。
管奕深照旧舒舒服服窝在自家男朋友怀里,享受着体贴的投喂服务。
鲜红的草莓送进口中,正品尝着甜甜的滋味,方永新突然担忧起来:“阿姨会接受我吗?”
管奕深理直气壮:“当然了,你可是方阿姨生的,别说是个男人,就算是个棒槌,我妈肯定也喜欢得不行。”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他又伸手抓过方永新的腕,皓白的皮肤上,那只金灿灿的手镯夺目非常。
“而且,给未来媳妇的信物都戴在你手上了,我这也算先斩后奏,没有回头路可走。”
方永新低低喟叹,似乎包含了些微庆幸,将他更紧地搂入臂弯之中。
过了会儿,他的手腕也被抓起,耳畔响起方永新疑惑的嗓音。
“我送你的那块表,怎么没见你戴了?”
“从拘留所出来就扔了,”管奕深一秒迟疑都没有,满不在乎地回答。
感受到贴附着脊背的胸膛一僵,噗嗤一声笑出来:“开玩笑的,没扔,就放公寓里呢。你想想,我在思睿当个普通销售而已,要是戴着一百多万的表,像话吗?”
方永新这才松懈了心情,沉吟少顷,道:“那你以后来惠捷做事,我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关系,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戴了。”
管奕深轻哼一声:“你不是说过,愿意为了我放弃事业,一起去南方吗?”
方永新竟然点点头:“对,所以我已经申请调职了。”
管奕深诧异地抬首,这家伙又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一声招呼都不打。
方永新也垂下眼眸,柔和地看他。
“华南区的分布就设在深城,下个月能走,以后我们就在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安家落户。”
最后四个字沾着热气,缠缠绵绵地,直往耳朵里钻。
管奕深腾地一下红了脸:“谁要跟你安家……”
方永新一点儿也不气馁:“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谈一辈子恋爱,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更加努力地,喜欢你。”
温润的目光与他对上,眸底好似倒灌入整条星河,铺洒了万般深情。
管奕深直瞧得口干舌燥,血压升高,心跳扑通扑通,如临耳畔。
“我又没说不愿意……”
“你身上都有我的印记了,这辈子,当然只能和我在一起。”
闻言,方永新温温柔柔地笑开来,眉梢仿若三月春风,绽开和煦的暖。
“嗯,我也愿意。”
电影里的主角们开始接吻,空气里的香薰甜蜜而醉人。
机翼散发着光芒,斑驳的尾灯映衬天幕,梦境般明亮。
管奕深再也忍不住,勾下上方人的脖颈,将自己倾身送了过去。
柔软相贴的瞬间,好似磁石吸引,将彼此再也不可分割地粘黏。
云霄之外,星河阔远。
两颗心脏,却是从未有过的紧密相融。
余生悠长,愿与你并肩。
(正文完)
88、番外
两人一下飞机就朝医院赶去。
本以为他们速度已经算快了,哪知道门刚推开,撞见的便是郁简和妈妈相拥的场面。
大概是被他们的动静惊到,病床上的两人立即分开。
郁简抬起头,仍旧是那副风流招展,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然而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的心绪起伏。
管奕深不可谓不惊讶。
邱学逸那件事上,郁简已然给了他意料之外的反应。
嘴里说着几百亿身家,不可能陪他浪迹天涯,但邱学逸真的消失后,还不是满世界找他?
因为这个哥哥一出生就被送到孤儿院的缘故,管奕深还想着,会不会或多或少对妈妈有所怨恨。哪料到妈妈苏醒的消息一传来,他比自己和方永新来得还快。
所以,之前口口声声的“我不是好人”都只是掩饰,郁简内心应当……很看重爱与亲情吧?
管沛恩也转过头。
昏迷了几年,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那双温柔的眸子仍旧是熟悉的颜色,好像蜜糖一样,只瞧一眼便教人心生暖意。
不等管奕深开口,竟然勾起笑容,率先招呼道:“奕深,这是哥哥,二十几年你们都没见过面,看看,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一望就知道是兄弟俩。”
语气特别熟,半点都不生疏。管奕深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
郁简瞟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大发慈悲地解答疑惑。
“我在福利院这么多年,其他小朋友都欺负我,还能不缺衣少食,平安无事地长大,都是多亏了每个月,从一个神秘账户定时打款给院长的好心人。”
“我还小的时候不知道,后来不上学了,要出去打工,院长阿姨才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我想联系对方,可惜一直没有头绪。直到几年前,打款突然停止,我担心是不是这个好心人出了什么事。后来,方永新找上门,不仅说了我的身世,还查出那个神秘账户的持有人。我才知道,原来是妈妈。妈妈没有放弃我,一直默默关心着我。”
“方永新告诉我,你们躲去菀城,日子也不好过。作为哥哥,当然要身先士卒,想办法把仇报了,让你和妈妈再也不用吃苦。”
管沛恩听到这里,拉着郁简的手不肯放。因为才醒不久,声线还有些嘶哑,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妈妈不是不想把你接到身边,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觉得我没有结婚就带着个孩子,容易被人闲言碎语,所以你一出生就把你送走了。后来我又认识了祁梁哲,本来想等日子稳定,就坦白你的存在,把你接回来。但是婚后没多久,他就原形毕露,不断拿家里的钱去赌,我不给还动手打我。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奕深跟着我,已经够苦了,我又怎么敢把你再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