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正宗猪脑子的白痴,跟你妈一样蠢,这辈子活该被男人玩!哈哈哈哈!”
管奕深连怒火都提不起,空洞的目光凝滞在虚空半晌,唇瓣血色尽褪,好似被钉子钉在原地,寸步难移。
直至某一个节点,突然激灵,脚步踉跄,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
方永新终于动作,想要去扶他,被他挥手重重打掉。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管奕深猛地调转脸来,见无人应答,瞬间拔高了音调——
“我问你话呢方永新,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红唇微启,冷淡无绪的嗓音干脆吐出一个字。
简洁利落又毋庸置疑,轻描淡写,将最后一点微末的幻想击碎彻底。
那一瞬间,管奕深听到自己心脏破裂的动静。
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到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为什么?”
清冷矜贵的双眸抬起,没有一点秘密曝光后的惊慌与愧疚。
好像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方永新直直看着他,不闪也不避。
声线仍旧那么温柔动听,描绘出的语句,却几乎一秒将他踩入地底——
“因为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和你拉近关系,只有做了我的人,你才会死心塌地为我卖命。”
63、第六十三章
喉咙被无形的力道狠狠扼住,呼吸都万分艰难。
管奕深看着那张唇红齿白,温和可亲的脸,明明那么熟悉,偏偏又陌生无比,只觉从没有一刻真正认识过方永新。
寒意由心底蹿腾升起,他想起两人刚认识没多久,自己在床上问过的话题——
“迷色那么多帅哥美女……为什么偏偏选我?”
那时候方永新是怎么答的?
他说——
“因为只有你突然冲到我面前,还让我救你。”
“所以我们之间,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命中,注定!
还有正式回邱家第一天,面对自己的质疑,方永新又是如何义正言辞,言之凿凿地解释——
“你不会忘了,当初是你抓着我不放,主动求我帮你的吧?”
“我那天找你,原本是想和你开个包厢,坐下来好好谈谈,但你突然扑上来,还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意外,说不清为什么,就想和你更进一步了。”
“在你之前,无论是情人,还是男朋友,我一个都没有经历过,有些地方做得不好,让你产生了误解,但那一晚,我是绝对没有带任何目的的。”
没有目的……没有带任何目的!
是因为他自己突然扑上去,死抓着对方不放,才意外发展出后来剪不断理还乱的包养关系。
这种鬼话,他竟然也信?
比起向眼前人狂怒跳脚,管奕深更想做的是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到底是怎样被迷了心窍,方永新说什么信什么,不就正如祁梁哲所言,活该被男人骗吗?
步子往后退去,想与他泾渭分明地划开距离。
下一秒,却被方永新一把拉住手腕,动弹不得:“但是,这都是在我们正式交往以前,我承认最初只想利用你,可在一起之后,我没有一个字骗过你。”
管奕深笑了,对上那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容,只感到由衷的心寒和无力:“你让我怎么相信?”
凄惶的模样落入眼底,终于引得方永新眸色波动,红唇微启,正欲开口,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
并不持续,一下便消停。
他却好像接收到什么,突然调头,面向看了半天好戏的祁梁哲,一贯柔和的脸庞镀上一层寒冰,冷冷道:“钱你是拿不到了,警察大概还有五分钟到楼下,我劝你现在就走,不然……”
未完的威胁呼之欲出。
祁梁哲一惊,霎时乱了方寸,枪口死死抵住管沛恩:“草,你敢报警?不怕老子一枪送这贱人上路?”
方永新面无表情:“你当然可以开枪,更可以直接把我们三个都打死,但我需要提醒你,以你走私毒|品的量来说,很大可能判无期,或许蹲个几十年还有机会出来,但你在这里开枪,三条人命背上身,再被抓到,百分百死刑。”
管奕深都想不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报的警,便见方永新又拿出车钥匙,扬手一抛,掉在病床边的地板。
“我和管奕深来得急,车就停在医院大门外,你现在从逃生通道走,只要比警察快,就能逃脱。”
变故来得太快,祁梁哲不甘地咬牙切齿,眼珠子四下晃动,似乎仍在权衡。
“还犹豫吗?时间不等人。再晚一分钟,警察可就包抄上来了。”
“算你小子狠!”到底承受不住压力,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弯腰捞起钥匙。
一边举枪一边绕过病床,途径管奕深旁边的时候,阴测测地冷笑,火上浇油道:“看看你找的‘好男人’,多会算计啊,你就吃这套对吧?被骗了还帮人数钱,蠢到绝顶,还爱犯贱!”
这种垃圾人,别的本事没有,往人心口捅刀却是一捅一个准。
不过说了一句话,便把管奕深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彻底击溃,面色苍白如纸,难看至极。
门“砰——”的一声阖起。
方永新才要开口,他直接扭过身:“出去。”
听见背后没有动静,下颔线绷得死紧,声调机械而僵硬:“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出去。”
伸出的指尖似乎想要触碰,闻言,终是停滞在了半空。
睫毛微垂,并不为自己辩解半句,只深深望了眼他的背影,转身离去。
门再度关上的瞬间,力气被抽空殆尽,肩膀塌陷。
管奕深大口吸气,无声张嘴,从眼角淌下的泪水,却教他品尝出咸涩的滋味。
夜晚的医院格外安静,皮鞋踩在理石地面,一声一声,清脆的动响幽幽回荡。
方永新掏出手机,俯视,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聊天界面,眸色如死水一潭,激不起半点涟漪。
备注名为小娟的人名,早在昨天,就发来了第一条短信。
【方先生,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突然闯进我家,要挟我带他进医院,我现在在厨房给他煮饭,偷偷发的短信,该报警吗?】
几乎没过几秒钟,便收到他的回复。
【先按兵不动,假装听他命令,等我赶到病房,你再想办法出去报警,给我提示】
【好】
而最近一条,则在五分钟之前,相当简短的几个字。
【警方已经出动了】
方永新收回视线,将手机放回兜里,恰在此时,楼道口闪过一抹人影。
一个瘦弱单薄的女人恭恭敬敬走上前:“方先生。”
抬头,露出的那张脸,赫然正是小娟。
只不过比起头先痛哭流涕胆小惜命的模样,眼下的她气质沉稳不少,看上去极为可靠。
方永新微微点头:“辛苦了,以后不用再来上班。钱我明天打你账上,保证让你满意。还有,记得尽快搬家。”
小娟这才露出笑容,躬身道:“谢谢方先生。”
交接完,十分麻利地离开。
空荡的楼道重归寂静,长眉蹙起,抬手,捂住左胸口的方寸之地。
闭了闭眼睛。
这自揭其短的第一步,分明进行得那么顺利,连管奕深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
他……不该感到心痛才是。
64、第六十四章
回去的路上,极端的沉默蔓延在彼此之间。
祁梁哲最终还是逃脱了,走的时候迎面撞上警车,他开枪打伤两个警察,有一位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这么一枚定.时.炸.弹依然活跃在法网之外,照理,管奕深肯定是要忧心忡忡的。
然而,自从那一日得知两人初遇的真相以后,他的大脑便时时刻刻充斥着怀疑与愤怒,对各式各样的回忆抽丝剥茧,分析细枝末节,意图判断方永新究竟还有没有更多欺骗他的方面,再无心关注其他。
方永新好像很在意他,因为管奕深总感觉对方的注意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又好像完全不在意,因为除了医院那天给出的解释,他并未对相关的一切多提。
似乎自知无话可说,想要顺其自然把这茬揭过去。
如此反应,倒更令管奕深痛苦难当。
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吗?
如果按照方永新所讲,一切都只是他们没在一起之前设下的局,好像真的情有可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这根刺卡在皮肉之中,倘若不管不顾,任其野蛮生长,早晚有一天,他的心会被捅出一个大窟窿,再也恢复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