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对不起,我承认我和方永新是在谈恋爱,不说是因为怕你接受不了我喜欢男人。其实我们都商量好,准备挑个合适的时机……”
邱翰林突然冷笑一声,打断他:“你喜欢男人?”
“你哪怕喜欢人妖我都不关心。”
拐杖重重在地面撞击,抬手一挥,将茶几上的照片和杯盏尽数扫落,“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管奕深面色煞白。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儿子,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罢了!”
此话一出,大约是过于气愤,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姚金芝赶忙拍着胸膛给他顺气,间隙投来一眼,是对敌人败局已定的轻蔑。
喉咙一滞,凶猛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管奕深却不容许自己轻易投降,脸上表情一点没崩,一副受委屈的模样:“爸,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别信那些人胡说啊,您接我回家之前不是做过亲子鉴定吗?我怎么可能不是您儿子……”
姚金芝扭头:“翰林,看来他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们就请那个人出来吧。”
邱翰林咳得腮帮子直哆嗦,狠狠瞪一眼管奕深,点头。
她随即抬手,拍了清脆的两巴掌。
不消几秒,洛光便带着两个保镖,押送一个落魄的人影走进来。
熟悉面容的出现,落入眼帘的那一秒,管奕深脊背瞬间挺直,整个人如五雷轰顶,彻底僵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
姚金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连他也找回来了!
保镖松开祁梁哲的胳膊,男人贼笑着搓了搓手,走上前,恶意满满地看了管奕深一眼,很快对着邱翰林卑躬屈膝,谄媚起来。
“邱大首富,你可别被这浑小子骗了,他哪儿是郁简啊?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是我儿子,从小到大都只有一个名字,叫管奕深!”
“管沛恩是我前妻,现在半死不活躺在医院,这小子估计缺钱缺疯了,不知道怎么搭上那个姓方的,搞了一出瞒天过海,就想着诓您的身家。”
“多亏夫人派人找到我,千辛万苦把我带到京城,给您揭露真相,要不然,几百亿便宜了个外人,您得活活气死!”
祁梁哲嗓门巨大,抑扬顿挫极富煽动性,直说得邱翰林牙关哆嗦,老脸都涨红。
怒目而视:“你还有什么好说?”
管奕深饶是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几乎毁了他二十年人生的恶魔,哪怕被警察全城通缉,依旧甩不掉,竟然阴魂不散地追来京城,给他猝不及防的迎头痛击。
一种被烂泥一样的宿命纠缠至死的窒息感澎湃上涌,死死盯着祁梁哲,喉咙滞涩,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姚金芝强压下几欲笑出声的喜悦,继续煽风点火:“翰林,他刚才提到亲子鉴定,可是方永新负责的,如果不是方永新从中弄虚作假,又怎么能把咱们骗得团团转?”
“唉,当年你是看方家灭门,没人愿意接手这个孤儿,才好心收养,没想到一番菩萨心肠,竟然养出个白眼狼。”
她说着,煞有介事地摇头轻叹,势必要将两个碍眼的家伙一并根除。
“这件事,方永新绝对是幕后主使,他还惦记着方舒婷和你合开公司,邱氏该有方家一份,知道自己没指望,就处心积虑找个冒牌货顶替。”
“现在真正的郁简不知道流落在哪儿,受着什么苦,这个假货却在咱们家好吃好喝几个月,还千方百计挑拨你和学远的关系,用心险恶,翰林,你可千万不要姑息啊!”
话到最后甚至假惺惺地掉了两滴眼泪。
如此声情并茂的一通表演,果然将邱翰林激得脸色铁青,拄着杖头的手咯咯作响,看向管奕深的目光再不复平日慈祥,而是恨不得生生剜下肉来的暴怒。
就在他张开嘴巴,欲宣布对这个胆敢戏耍自己的宵小的惩罚之时,一道不徐不疾的嗓音横空而来,恰好将其拦下——
“姚阿姨真是误会我了,我对邱伯伯向来尊重,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心脏瞬间狂跳,还以为自己听错,管奕深猛地扭头。
一抹清俊人影踏着沉稳的步伐,由黑暗中走进光明,宛若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洗涤了一切不安与惊惧。
哪怕方永新的目光并未同他对上,那股油然而生的,终于获救的放松感,仍旧潮水一样蔓延开来。
默默松了口气,无暇思考本该在新加坡的方永新为何突然出现,管奕深只知道,事情一定会被顺利解决。
邱学远也以为事态有变,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一下子荡然无存,攥紧拳头,比钉子还锐利的视线狠狠扎向方永新。
然而对方却微微一笑,一派清者自清,完全不担心的自信。
在邱翰林跟前停住脚步,鞠了躬,又与神情怨毒的姚金芝对视一眼,云淡风轻。
管奕深一看他如此,更加放心。
视线尽量平静地追随过去,只等方永新力挽狂澜地扭转局面。
下一秒,红唇终于轻启。
只一句,竟将他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心情,彻底打入地狱——
“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和大家一样,被冒牌货给骗了。”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安静得针落可闻。
方永新并不给众人反应时间,保持滴水不漏的微笑,语调诚恳无比。
“这次出差,我借口去新加坡开亚太会议,其实,是查到了真正郁简所在之处的线索,赶去接人的。”
66、第六十六章
管奕深整个人僵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止是他,在场每一个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震惊之色或浅或深,无一例外。
方永新拔高了音调:“还不进来吗?”
随着这一声,所有视线齐刷刷投递向大门。
不负众望的,几秒后,黑暗里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显露了面容。
那是一张和管奕深六成相似的脸,尤其眉毛和眼睛,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
一句话不用多说,也任何多余的动作不用再做,只凭这张脸,他的身份已然足够认证。
风流的目光扫视一圈,挑眉一笑:“大家好啊。”
“哐当——”一声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来是邱学逸反应过于激烈,急匆匆要上前,一个趔趄,狼狈摔倒在地。
双眼发直,好像登时被抽空力气,连从地上站起的能力都丧失。
只抬着下巴,愣愣望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熟悉身形,咽喉仿佛被人死死扼住,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郁简淡淡瞥他一眼,神色比方永新还要平静,完全是面对陌生人的疏离。
趁着变故陡生,姚金芝和邱学远尚未想出应对之法,几个跨步,站到木桩子似的管奕深面前。
“我把你当亲弟弟,你却骗我出国,顶替我的身份认父,难道钱,真的比兄弟之情更重要吗?”
他说着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管奕深的目光早已凝固,呆呆地看他,又极机械地移动,投往那个一度对他百般呵护,口口声声绝不会再欺骗的男人。
他的男朋友,他最喜欢的人。
然而,方永新甚至不肯正面对他,只留了个冷淡的侧脸,就仿佛天大的恩赐。
一道惊雷自天灵盖直劈而下,直到这一秒,管奕深才醒悟,原来,他是世上最傻的傻瓜。
姚金芝终于反应过来,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扬声高喊:“就算你是真的郁简,方永新的嫌疑也不能洗脱,这些照片都是铁证!身为邱家养子,竟然和新认回来的大少爷你侬我侬,要说不是对家产存了觊觎之心,都没人信吧?”
“这个冒牌货一被他接回来,就和他勾搭成奸,你也被他接回来,难保不会猪油蒙了心,也中了美男计,吃里扒外!”
闻言,邱翰林刚刚缓和下来的目光,立时又变得严寒逼人。
方永新却似乎早有准备,终于别过脸,看了可怜可悲的管奕深一眼,唇角抖动了一瞬,随即平复,露出毫无破绽的厌恶。
“我承认我和管奕深有不正当关系,但这并非我本意。”
“是他生怕站不稳脚跟,想方设法勾引,我才一时糊涂上了当。”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管奕深面无表情,眼波如死水,未溅起半点涟漪。
刀子捅得够深,剧烈的撕扯已然麻痹痛觉,再多的伤害,也是预料之中。
“他和我说,他无亲无故,没有安全感,就算突然来到豪门大户,也不是一个孤儿能应付的,没有人可以依赖,只能求助我这个亲自接他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