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们住的还是高档小区,等到四年前实在忍受不了逃来菀城,母子俩只能挤在不到四十平的老公寓里。
妈妈弹得一手好钢琴,曾经光靠给有钱人家的小姐授课就能拿到不菲的工资,可惜,某次争执中被祁梁哲害得手关节永久性损伤,失去了唯一的优势。
若非如此,像她那样蕙质兰心又柔柔弱弱的女性,怎么可能沦落到一人打三份工,最后劳累过度从楼梯滚落,变成植物人。
妈妈成长于高知分子家庭,即便管奕深再怎么强烈要求,也不允许他停下学业,之所以拼命赚钱,就是为了攒学费,让儿子有机会再回到校园上课。
然而,这个艰难过活的两口之家最终还是被飞来横祸击垮了。
妈妈住院以后,管奕深卖掉曾经的公寓,搬到十几平米的阁楼,也开始没了命地打工。
白天送货,晚上看场,挤出来的时间还要去做些发传单,洗盘子的零碎活儿。
他才二十二岁,正值一个应届毕业生雄心勃勃大展拳脚的年纪,生活却只剩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而这黑暗的根源,全得归咎于祁梁哲这个败类!
想到这里,管奕深重重呼吸,揉了揉眉心,帅气英挺的面庞灰霾满布。
墙壁上挂的钟指向九点五十,手机另一头已经打电话催了三四次。
费了好大劲,才遏制住那股想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戾气。
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黑包,里面装着的,是他辛苦大半年才挣到的十万块。
管奕深紧紧攥在手里,直到这一刻,想的都是如果把短信和钱作为证据,能不能以敲诈勒索的罪名将祁梁哲送进监狱。
可妈妈怎么办?她现在昏迷不醒,根本离不开医疗设备。
但凡计划失败,被祁梁哲逃脱法律制裁,他只会更加疯狂地施加暴力。
早就长大的管奕深当然不怵,却没法保证时时刻刻都能守在妈妈身边。
就这么迟疑着,来到了约定好的包厢前。
隔着门板,似乎听到里面传来把酒言欢的动静。
怎么回事?祁梁哲不是一个人来的?
眉头皱起,猛力推开门,包厢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管奕深一眼就看到那个贯穿童年所有噩梦的男人,四年不见,祁梁哲好像老得更多了。
也是,赌徒向来日夜颠倒,即便哪天猝死在赌桌上,也不出奇。
令他不解的是,祁梁哲此刻竟低头哈腰地站在原地,满脸堆笑,全然讨好的模样。
而正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秃头大肚腩,一看便是暴发户的油腻男人。
男人见他进了门,浑浊的眼刷的一下点亮,目光死死黏过来:“这就是你儿子?果然年轻俊俏。”
祁梁哲搓着手附和:“可不嘛,才二十出头,那婆娘别的不说,长得是真不错,他也算继承了优点。”
管奕深听着两人的对话,阵阵恶心感泛上来,只觉得多一句都脏了自己的耳朵。
包甩到桌上,语气冷得掉冰碴:“十万,我全部身家,拿了赶快滚。”
祁梁哲还没说什么,那秃头倒先啧啧两声:“才十万?老祁啊,你和我怎么说的?二十万分文不少,当面还给我,怎么还打对折了呢?”
管奕深喉咙一紧,明白了对方债主的身份。
敢放贷给赌徒,大多都有些黑色背景,其危险程度远非过往打交道的小混混能比的。
也难怪祁梁哲如此卑躬屈膝。
果然,对方一发难,他瞬间变脸,满目凶相就要呵斥管奕深,秃头却挥了挥手,不怀好意地笑笑。
“不过你这儿子长得有模有样,我挺喜欢,这样吧,你让他代你罚酒三杯,剩下的十万块,咱们就一笔勾销。”
祁梁哲感恩戴德,立马高声训道:“没听到王总说什么?还不赶快!”
管奕深本想反驳自己不是陪酒男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面对无赖,一切争辩都是白费力气。
他隐隐嗅到这件事带着点阴谋意味,但屋子里统共就三个男人,自己又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算计的,眼看祁梁哲一副要发飙的样子,便决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拎起桌上的朗姆酒,仰头往喉咙里灌,仿佛只是喝白开水一般。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酒瓶见底,他狠狠抹了把嘴,“啪——”一声,摔向地面。
玻璃四分五裂地炸开,暧昧灯光下,被酒气熏染的脸微红,眼珠子却仍旧清亮。
好歹也在夜店工作了几年,一点酒量都练不出来,也没脸混了。
即便是这样的烈性酒,两三瓶灌下去,他照旧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我现在能走了吧?”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王总,不等回答,转身欲离开。
奇怪的是,那两个人竟然同时默契地没有出声。
管奕深来不及细究,多拖一秒就危险一秒,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出去。
然而刚摸上门把,眼前便突兀地一花,心里咯噔一下,踉跄半步。
瞳孔扩散,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凶猛的无力感如同浪涛翻滚,迅速袭遍全身。
膝盖阵阵发软,要不是手还撑着墙面,估计早就跪倒在地了。
身后传来王总放肆的大笑:“老祁啊,就凭你连儿子都肯奉献的精神,剩下的钱不用还了,我还可以多放给你五十万。”
管奕深难以置信,他听说过有些禽兽用下药的手段迷晕女孩,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多谢王总!这臭小子跟他妈过了那么些年,早不认我这个亲爹了,今天就当他尽一尽儿子的本分。”
祁梁哲一脸喜气洋洋,将管奕深朝靠近沙发的方向猛推一把,关门走人。
重心失衡,身子摇摇晃晃地跌倒,喉咙和小腹着火一样。
原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管奕深心里懊悔不迭,懊悔自己低估了败类的无耻程度,然而一切已经太迟。
力气飞快流逝,死死攥着茶几一角,胳膊抖得不像话。
王总腆着大肚子从沙发上站起,居高临下地欣赏了会儿无用的挣扎,肥腻的手在他脸上狠狠一掐。
管奕深蓦地瞪大双目,眼眶通红几乎滴出血来,一个男人被这么调戏,简直奇耻大辱。
“我好这口,还不敢被老婆知道,每次只能来外地玩,你这脸蛋,是我享用过所有小男孩里最好的,五十万,值了。”
王总笑眯眯地说着,下流的视线自脖颈滑落,恨不得当场扒光他的衣服。
管奕深身子后仰,试图躲开,可惜一切不过是徒劳。
作恶的手已经伸向领口,“撕拉——”一下扯掉两颗纽扣。
胸前皮肤暴露进空气,王总的眼神愈发灼热,黏腻的欲|望仿若实质,看得管奕深反胃无比。
胡乱在地上摸索,突然抓到了一块锋锐碎片。
是刚才的酒瓶!
颤抖着握进手里,管奕深竭力维持镇定,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
王总一心沉浸在如何玩弄眼前的小男生上,完全没注意到暗地里的动作。
就当他缓缓近身,想把人拖到沙发上为所欲为的时候,脖子突然一凉,紧跟着剧痛来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捂着伤口痛苦大叫,管奕深拼尽全力站起,跌跌撞撞朝门口走去。
因为通身无力,转了好几次门把才终于拉开。
走廊明亮的灯光映入眼帘,他不管不顾,闷头朝前方奔去。
包厢里传来骂骂咧咧的怒吼,那一下割得并不深,难保对方缓和以后不会冲过来抓人。
管奕深不敢向后看,即便双腿灌了铅般沉重,仍旧艰难跋涉着,半秒都未停滞。
一米,两米,三米……
然而体内肆虐的药力实在太过猛烈,眼看就能够到电梯,他却再也调不出分毫力气,一个趔趄,重重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电梯门缓缓拉开,一双锃亮的皮鞋从轿厢里走了出来。
身后响起王总气急败坏的叫骂,伴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难道就这么前功尽弃了?管奕深死也不甘心。
下意识地,他颤巍巍伸手,正巧抓住男人的裤脚,嗓音细若蚊蝇:“救我……”
男人并未一脚踹开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顿了两秒,配合地蹲下来。
随着距离一同凑近的,还有几缕清新的薄荷香。
眼球仿佛被高温融化,管奕深模模糊糊辨认出一抹矜持优雅的轮廓,那人安静地凝视他,声线冷淡疏离:“我为什么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