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希望,可惜没机会上高中,一个男人,又不是出去卖的,脸长得好不好,哪儿值得引以为豪。”
许蔚然听了这番话,也不知满意抑或不满意,视线紧紧追随着他,别有深意地说:“算年龄,你比我还大几个月,但这脸蛋,看着简直和我三弟一个年纪。”
“果然男人比女人更抗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二十呢。”
心虚的情绪陡然攀至顶峰,管奕深觉得自己都快绷不住了。
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奉承话,他竟也生出一种对方意有所指的忐忑。
坐立难安间,一道清冷矜持的嗓音陡然响起:“许总,你一个职场强人,何必非要跟他比年轻?”
心跳慢了一拍,原来不知何时起,方永新已然下楼,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人身后。
“郁简在什么环境下长大,你也清楚,这张脸给他招惹了不少麻烦,你觉得好,他却不一定喜欢。”
见是方永新,许蔚然微侧过头,神态竟比管奕深还要放松。
也没在意那不算委婉的措辞,反而颇有几分熟稔地揶揄道:“我就单纯表达一下羡慕,瞧把方少爷急的,生怕我欺负这个新哥哥。”
方永新不徐不疾地行至休息区,轻轻瞥她一眼,并未立即回话。
管奕深的视线左右逡巡,有点看不明白两人的关系。
正当他以为,方永新会遵循在邱家人面前保持距离的规矩时,那抹颀长身形却正大光明地走到旁边,挨着同一条沙发落座。
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的目光刚流露出来。
下一秒,空气里传播的那句话,更是惊得他心跳轰然炸开——
“我带他进邱家,当然有责任护他。”
17、第十七章
许蔚然略显惊讶地挑眉,目光自两人脸上掠过,沉淀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泽。
“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紧密。”
管奕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沙发上,心脏快蹦出胸腔。
他刚刚没听错吧?说好的假装不熟呢?
这个许大小姐虽说和邱翰林早已决裂,但怎么说也是邱氏掌权者之一,就这么当面暴露他们的关系,真的没问题?
方永新却毫不避讳直视过去:“同盟的关系不紧密,就会给敌方可趁之机。”
许蔚然闻言,露出一副了然之色,管奕深怔了怔,也明白过来。
原来他并没有暴露两人关系的意思,只是披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
能得到他这般坦诚,许蔚然应当也是方永新的“同盟”之一吧。
是自己想太多了,还以为这随口一句拉关系的话真能代表什么。
擂鼓般的心跳总算渐渐平息,然而内心深处,似乎残留了几许似有若无的失意。
方永新仿佛并未察觉身旁人的沉默,话锋一转:“我听说,最近因为一个收购项目,邱学远和你不太对盘?”
许蔚然提唇轻笑,淡淡嘲讽的口气:“他是唯我独尊惯了,毕竟邱家长子嘛,谁也不放在眼里。”
说着将视线瞥向管奕深,很有几分乐见其成:“可惜郁简一来,长子的名号就要花落别人头上,他心里窝火,拿我撒气也正常。”
方永新顺势扭头看去,见他垂着脑袋兴致不高的模样,长眉微蹙。
再看回许蔚然时,竟用上了罕见捧高的口吻:“人贵在自知之明,没有宋总在公司镇着,凭他往日里的胡作非为,邱氏早该大乱了。”
“有一阵子没见,方少爷越来越会说话了,”许蔚然微微眯起眼,薄利的唇抿出一道愉悦的弧线。
方永新又看了管奕深一眼,明显打算结束话题:“实事求是而已。”
许蔚然瞬间了解,麻利起身:“我出去抽根烟,你们随意。”
言毕拎起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门去。
空旷的客厅里很快不见一个人影。
方永新几不可闻地呼吸,修长莹润的指节在膝头轻点,眸色晦暗地沉了下去。
他今天也算给足了管奕深耐心,迁就多次,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
可这人却和过往一样,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档口闹别扭,较些不知所谓的劲,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方永新难得有看不透一个人的时候。
若非晚上这顿饭重要,怕管奕深情绪不佳出差池,他决计要好好收收这小情人的脾气。
脑袋里这么想,不过瞬息,面上那点不耐就如潮水般退得一干二净。
管奕深正兀自消沉着,头顶便响起一道柔暖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她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巴巴地抬眼望了一下,暗自腹诽,旁人哪儿能影响到我,也就唯独你有这个本事。
没听见回话,那双清润的眸子微微敛起,疑惑更甚。
说来也奇怪。
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方永新的敏锐和细心远超常人,这种销售行业的必备素养,用在情爱方面,尤其能俘获人心。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起眼的节点,隐隐透露出,他对于接收和处理外界较为细腻的情绪这方面,同样和常人有所区别。
管奕深尚且抓不住那种区别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他和方永新之间横亘着的那层捅不穿的薄膜,多多少少与此相关。
作为销售,服务客户时,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见管奕深不吭声,方永新便照着自己的思路解释道——
“邱氏现在拉帮结派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她帮衬,等你进了公司,邱学远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当着她的面,我表现得和你越亲密,她越对你上心。”
指尖笼上一层温柔力道,绵绵密密地包裹其中,管奕深抬眼,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这么替我着想?”
“那当然,谁让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最多秘密,还和我站在同一阵营的人呢。”
早上的话被原封不动地返还回来,此刻由对方口中说出,竟带着难以言喻的杀伤力。
心跳瞬间拨乱,异样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回溯,手便被托起,轻轻一吻落在掌心。
好像羽毛柔而快地扫过,指尖一颤,下意识就要抽离,却被对方发力握住,另一只手飞快绕过脖颈,倾身,蜻蜓点水覆上他的唇。
尽管一触即分,但是在客厅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有人路过的地方,如此大胆且不符合方永新往常作风的举动,还是把管奕深惊得呼吸一滞。
唇舌微张说不出话,那点颓丧却不受控地急速消弭。
方永新太知道该怎么左右他的情绪了。
“你不怕吗?”
半晌,只问出这么一句。
面前的男人微微侧过头:“怕什么?”
“被人看到,我们的关系曝光,一切就都完了。”
方永新一声轻叹:“我更怕你胡思乱想,再这样下去,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邱家。”
他说得如此坦然而真切,目光灼灼,半点躲闪意思都无。
面对这么一张温和无害的脸,任何恶意揣测都显得站不住脚,反衬托出质疑者的卑劣。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带着无尽吸附的魔力,轻易将所有阴霾瓦解。
“抱歉,”管奕深看着看着,便不知不觉开始服软,心道自己患得患失的毛病又犯了,也真难为方永新这么不厌其烦。
自我检讨完,很识趣地遮掩了真实念头:“许蔚然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我总觉得……她发现了什么。”
一想到那个女人三言两语埋下陷阱时的不动声色,就仿佛如芒在背。
虽然不知道她和方永新究竟达成了何种程度的同盟协议,但多提防着点儿,总归稳妥。
“只是因为这个?”方永新露出一种稍显意外又放松下来的神情,温声宽慰,“放心,没人比她更想你进邱氏,她发现不了什么,也没必要多事。”
这点自然没错,毕竟管奕深的到来能令死对头火冒三丈,许蔚然哪儿有不欢迎的道理。
然而不同于她的精明干练,那个出了名随心所欲的邱家二少面对不速之客,会做出什么行为,则完全不在可控范围之内。
晚餐时间一点点逼近,管奕深嘴上不说,心底紧张还是在所难免的。
平缓了会儿心情,正想告诉方永新自己并无大碍,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蓦地响起。
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人瞬间站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门外传来许蔚然有意拔高的嗓音,似乎在故意提醒会客厅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