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害死叶时见吗!”赵瑞明一贯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人,但现在的表情足够吓人,他指着严池咬牙切齿道,“2号矿区遍布□□,尤其矿洞里,一旦爆炸谁都跑不出去!你发短信把叶时见骗过去,就是为了杀死他吗?这是林鹿的计划吗!”
“操!”严池捂着小腹淬了一口,“如果是林鹿的意思,他现在还会躺在里面吗?”
叶时见喉结滚动:“林鹿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严池突然有些可悲地看向叶时见:“叶警官,你还不明白吗?林鹿在用他的命保护你啊。”
“什么?”叶时见觉得自己要疯了,“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你问问赵队长,那么多警察全副武装地赶到1号矿区,可有什么收获?”严池带着些许落寞的得意,“是不是以为我们在进行什么毒品交易?结果呢,搜出来几百公斤的冰糖,意外吗?惊喜吗?”
赵瑞明火气蹭的蹿了上来:“少他妈耍花招,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知道吗?”严池说,“那就等林鹿醒过来。”
“为什么把我叫到2号矿区?”叶时见问他,“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给林鹿陪葬。”严池咬着后槽牙,眼尾泛红,“如果我能一早知道林鹿偷偷弄了那么多□□,如果我能一早知道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跟蓝黧同归于尽,我一定不会帮他。他不欠你的,更不欠九月的。”
“九月?”叶时见愈发糊涂,“跟蓝黧同归于尽……不欠九月的……保护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直都在提九月,他明明已经……”
“叶警官!”严池打断他,“你不会还不知道九月是谁吧?”
叶时见下意识看向赵瑞明,赵瑞明却一下子移开了视线,心虚到无所遁形。
九月是谁?
叶时见猛然想起赵瑞明临出发时的交代,他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第一眼就看到了李文鹦发给他的资料,是一份DNA检测报告和亲子鉴定书。
鉴定书的末尾,他看到“叶青霭”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短小的一章,困了
第78章
一周前,12月24日晚,Y省。
尘埃满布的车库里,白炽灯泛着寒意,叶时见指着黑色车门底下一块陈年污渍问于玮:“你看这像什么?”
于玮跟着蹲下身,光线不足,他打开手机灯照过去,画面顿时清晰起来,他凭借多年刑警生涯一眼就能判断。
“是血迹。”叶时见说。
“操。”于玮插着腰站起来,贴过脸往车窗里瞟,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反撸着扎手的寸头,想了想,“砸窗吧。”
叶时见笑了一声:“你生怕动静不够大是吧。”
“我打电话叫老胡他们过来。”于玮说,“索性把动静闹更大些。”
“万一谎报军情呢?”
于玮啧了一声:“那你说怎么办?”叶时见没回答,反而拍拍手往回走,一路穿过储物室回到客厅,于玮好奇地跟上去,就见他径直走向鞋柜,在上头的收纳盒里摸摸索索了一阵,再收回手时食指上赫然勾着把车钥匙。
“老手啊!”于玮懵逼了。
“呃,”叶时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图辩解,“林鹿的习惯,我也就试试看。”
他们再次回到车库,叶时见忐忑按下按钮,沉闷的啪嗒一声,解锁了。于玮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顺势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副手套,递了一副给他,叶时见慢吞吞戴着手套,往后退了两步,冲车门抬抬下巴:“你开。”
于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怎么一点后辈的自觉都没有!”
“您开。”叶时见说,“前辈。”
在害怕什么呢?在不愿意面对什么呢?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子臭味冲了出来,像是闷久的皮革发了霉,混着另一种叫人作呕的古怪异味。叶时见拨开于玮钻进后座,车上干干净净,可是又显得过于干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发现什么了吗?”于玮打着灯在问,叶时见半跪在座椅上,埋头嘟囔着:“我总觉得少了什么。”说着一脚踩地往前又送了小半个身子。
“少什么?”于玮视线被挡了大半,眯着眼费力往里头看,叶时见动作忽然一顿,转过身往下看了一眼,说:“少了脚垫。”
为什么会少了脚垫,难道是因为沾了什么东西。
“接着找。”于玮有些紧张道。叶时见继续转身翻查,就在他扒开座椅缝隙的那一刻,他僵住了。
“找到了。”叶时见看着缝隙里未被清理的暗色血迹,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上次来Y省时老保安无意中说的一句话,他说甚至觉得还能闻到里面尸体腐烂的味道,叶时见闭了闭眼,说,“叫老胡过来吧。”
刑警法医就位,鲁米诺反应检测出血液痕迹,点状蓝绿色荧光一路从车上延伸到车库地板,爬上台阶,钻进储物室,经过客厅。
客厅茶几边上有大片触目惊醒的血迹反应,八年前,宋谨城白音殒命与此,那时的场景大概用血流成河形容也不为过吧。
可这第三人的血迹是谁的?
荧光的尽头是后花园,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警犬围着后花园绕了几圈,最后停在一处草堆里兜兜转转。
刑警们已经把储物室的铲子锄头拿了出来,等着于玮发号施令,于玮发愁地看向叶时见,像是征询他的意见:“怎么说?”
Y省的冬天不冷,但这会儿他却觉得骨头都在打颤,一根烟见底,叶时见接过锄头:“动手吧。”
一铲一铲挥下去,刨开的泥土在边上堆成了一座小山,他希望不过是虚惊一场,可最后却落了空。
“真的埋了东西。”一个小刑警激动地说道,“好像是个人。”
圣诞来临的深夜里,一具完整可怖的白骨呈现在眼前。
衣衫腐烂,仍能隐约看见血迹。是男人的尸体,180厘米朝上的身高,左腿打了钢钉,生前应该受过伤动过手术,由此带来的腿部残疾可能导致他走路跛足。右腿腿骨里发现一颗子弹,而致命伤在心口位置,有另一颗同样型号的子弹。
这个男人是谁,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这怎么可能?”于玮惊讶地捂着嘴巴,“不会是……不会是……”
“左川死亡现场,他枪里打出去四颗子弹,消失的两颗就在这里。”叶时见说,“这个人是九月。”
“先别下结论。”于玮飞速运转着大脑,“等一切鉴定结果出来再判断。”
天亮的时候法医提交了尸检结果,这具尸体大概死于八年前,年龄在26到29岁之间。随后是子弹来源,确认了就是来自左川的手/枪。
太荒谬了。
他们苦苦追寻了八年的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死了。
如果九月已经死了,那后来出现的两个人会是谁?他们为什么都要假扮九月?
而真的九月为什么会葬身在这里,跟林鹿又有什么关系?
上次一起出现的两个人,一个为了配方偷袭他,那另一个人的出现是为什么?看着像是救了他一命,也许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他发现这个秘密?
叶时见望向冰冷的白骨,恍惚间竟有种撕心裂肺的错觉。
他带着尸检报告回了H市,马不停蹄地赶往张修远家,张修远在听闻九月的死讯后沉默了许久,最后独自去了书房,过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叶时见不知道这静默的一小时里张修远想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很坦率地问了出来:“九月就是卧底吗?”
这一次张修远没有否认,他只是望着窗外,意有所指地问他:“如果你找寻的真相并非是你愿意接受的,你会后悔吗?”
“不会。”他说,“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那就去查吧。”张修远负手立在窗边,像忽然老了几岁,“我答应过他,永远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他是谁,哪怕他死了。”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都只有老杨和张修远知道九月的真实身份。可事已至此,为什么还要袒护他。
“您这些年没有找过他吗?”叶时见问,“您一直都相信他?”
张修远仰头望着乌云蔽日的天空,半晌才开口:“这些年冷不丁会冒出来他的一些消息,可却从不见庐山真面目。小见啊,太多的生不见人最后都是死不见尸,今天的结果我并不意外,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会回来。”
可即便抱着九月死了的念头熬过八年,在真正拿到他尸检报告的那一刻还是红了眼眶。那天的叶时见不明白张修远欲言又止的背后是什么,仅仅以为是对于卧底死亡的叹惋,也许在那个英年早逝的年轻人身上寄予过沉重的期望与信任,今时今日,有可惜,有遗憾,有难过,有不甘。
离开张修远家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让他流落在外,把他的骸骨早早接回家吧。”
后来叶时见回想那一天,如果他能静下心来听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会不会难过遗憾少那么些许,可惜当时的他沉迷在自己的悲愤世界里,却把真正的悲伤拒之门外。
世事无常,出发缅甸的前一天他又去了墓园。带了一瓶酒,说了很多话,这一趟去祸福难测,父母兄长已经葬身此地十五年,那时他还小,连葬礼都懵懵懂懂,只是听父亲的同事们告诉他要坚强,对一个十岁孩子来说,坚强不过是摔破皮后不哭不闹着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