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见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但这种预感叫他惴惴不安，赵瑞明没有多耽误，说了句服从命令后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只不过快出门时又折回来抱了抱他，像是一种……安慰。
会是什么信息？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一直逃避的问题已经赤/裸/裸摆在了面前。他们去抓捕林鹿了，如果真的进行了毒品交易，如果行动顺利，如果……
林鹿，我真的要失去你了。
在那一刻，他荒谬地祈祷着，快跑吧，林鹿，快跑吧。
手机接连响了两声，将他的思绪从湖底拉了回来，叶时见长长舒了口气，屏息凝神地解锁界面，然而收到的却是来自陌生号码的两条短信。
第一条是一个地址。
第二条写道：一个人来。
那地址指向的位置赫然是无人问津的2号矿区！
叶时见：“！！！”
是谁？目的是什么？叶时见赶忙回拨了电话过去，然而对方已经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赵瑞明吗？他只思考了两秒就否决了这个打算。
一个人来。
他没有犹豫的时间，借了辆摩托车孤身赴约。
2号矿区与1号矿区东西相隔十公里，叶时见与赵瑞明的队伍背道而驰，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害怕了。
手机在裤兜里又震了一会儿，大概是赵队所说的资料发了过来，但他没有时间停下来看。一路尘土飞扬，他在离2号矿区五百米外的地方将摩托车熄火停下，趁着夜色小心靠近，矿区的门虚掩着，他侧身闪了进去，里头黑漆漆一片，但他不敢打开手电，只能凭借着一抹弯月洒下的并不明亮的光踽踽前行。
叶时见双手持枪贴在腰侧，神经紧绷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耳边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把他约到这儿来的人躲在哪里，又想要做什么？
矿区很大，他沿着泥泞的土路走了快十分钟，一路下到矿山脚下，再一转弯竟看到了不远处隐隐透出的昏黄灯光。他屏住呼吸，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轻蹑起来，身旁有碎石滑落，在深夜里分外刺耳。
越靠越近，场景渐渐清晰，灯光来自矿山脚下的一处矿洞，矿洞边上堆满了石头，看上去隐蔽又危险。叶时见离矿洞已经不足五十米的距离，就是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灯光下。
那人也同时看到了他。
叶时见瞬间举起枪：“不许动！”他说。
黑色冲锋衣，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指间摆弄着的蝴/蝶/刀。帽檐遮住了眼睛，看不见任何表情，但叶时见分明感受到了那人的震惊，这种震惊全然不是坏人见到警察的害怕，而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下一秒他证实了自己的第六感。
“你为什么会来？”他脱口而出后下意识地往叶时见身后望过去，就这么一个抬头的动作，叶时见看清了他的眼睛。
叶时见举着枪靠近他，脑海里已是千回百转，他眯着眼问：“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没有回答，再结合他刚刚说的话，发短信的另有其人。
会是谁？
“走。”他说，“你走！”
叶时见已经停在他五米之外，一双眼红得滴血，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问，“你究竟想做什么？1号矿区里会发生什么？毒品交易吗？你为什么在这里？”
叶时见看着他，嘴唇发着抖，恨意与思念都有，他说：“林鹿，告诉我为什么。”
眼前之人身形猛地一僵，蝴/蝶/刀啪嗒掉在地上，叶时见试图再靠近他，可余光中似乎瞄到了什么刺眼的红光，刹那间，那人飞扑过来。
偷袭？搏斗？
叶时见条件反射地想要扣下扳机，但本能却驱使他高高抬起了手臂。
嘭！
枪声刺破寂静长空，叶时见愣住了，他根本没有开枪。
他未及反应，扑在他身上的人已经用力箍住了他，圈着他转了个身，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袭击了他们，叶时见狠狠震了一下，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到了脸上，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可就在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被狠狠推进了矿洞。
枪声第二次响起，他彻底倒了下去。
“林鹿！”叶时见灵魂归窍，在他倒下的瞬间接住他，翻身滚到了石壁后头。
外面的枪声混乱起来。
怀里的人在痛苦□□，后背湿透，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叶时见扯下他的帽子口罩，那张叫他神魂颠倒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他好像瘦了，眼角泛着泪。
“是蓝黧，去追她。”林鹿吃力地开口，“别让她跑了。”
“你别说话。”叶时见冷汗涟涟，浑身都在发抖，他按着林鹿后背的伤口，不住地说，“你别说话了，林鹿，你不要说话。”
“快去追她，没有机会了。”林鹿痛苦地挣扎着，声音越来越虚弱，“不要管我了。”
“林鹿！”叶时见哭着抱住他，“你不要我了吗？”
林鹿放弃了挣扎，泪水断线般从眼角滑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抱住叶时见，哽咽着：“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本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知何时，枪声已经止住了。
第77章
凌晨四点，手术室外。
赵瑞明赶到的时候叶时见正一动不动坐在走廊长椅上，手肘支着膝盖，脸埋进了手心里，衣服上全是血，侥幸没沾到血迹的地方也是滚满了泥，像九死一生。赵瑞明走过去叫了他一声，叶时见抬起头来，双眼肿着，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
“发生什么事了？”赵瑞明接到叶时见电话的时候刚把1号矿区翻了个底朝天，等安排好所有事项后才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中间会出这样的岔子。
叶时见跟没了魂似的坐着不动，赵瑞明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拽起：“去洗把脸！”叶时见的视线一直落在手术室里，赵瑞明无奈叹了口气，“我替你守着。”
叶时见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要不是扶着墙壁只怕整个人都栽了下去，他每走一步腿都在发抖，就好像有人不停敲打着他的膝盖，试图把他摁倒在地。
林鹿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两个多小时了，他身后中了两枪，流了很多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那些医生们叽里呱啦的缅甸语他听不懂，但能看出来他们脸色很不好，还扯开了林鹿的眼皮用笔灯照他的瞳孔，摇摇头语气甚是遗憾。
手上干涸的血迹好像怎么都洗不干净，叶时见在水龙头下拼命搓洗，视线越来越模糊，眼泪一滴滴砸下来混进了染红的自来水里。
林鹿的血，这些都是林鹿的血啊。
他调整完情绪回到手术室门口，随行的缅甸警方正在与院方沟通，赵瑞明和翻译抱胸侯在一旁。
“林鹿怎么样？”叶时见无比忐忑地问道，翻译看了看赵瑞明的脸色，直接回答他：“左肩和又侧腰各中一枪，失血过多，不过好在没有伤及要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手术等会儿就结束了。”
没有生命危险。
听完这句话叶时见再也绷不住，刚在卫生间压下去的情绪瞬间翻涌上来，他脱力地靠到墙上，捂着脸嚎啕大哭。好在整层楼不相关的人员都被临时清理了，只是在场之人各个面面相觑，写了满脸问号，赵瑞明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默默把他们请远了些。缅甸警察守在走廊两端，不过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叶时见平复好情绪，赵瑞明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爱哭。”
“对不起。”叶时见不知道说什么，“对不起队长。”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我……”叶时见吸了吸鼻子，“我放不下他，我放不下林鹿。”
还是喜欢他，还是爱他，无数次尝试放下他，意志却在见面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赵瑞明又叹了口气，搂过他：“傻小子，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叶时见随意抹了把脸，带着浓浓的鼻音把2号矿区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赵瑞明听完后沉默了几秒，最后仍不置信地再次确认：“林鹿是为你挡枪受的伤？”
“嗯。”叶时见低头搓着指腹上残留的血迹，“蓝黧用的□□，当时的目标是我，林鹿原本被我挡着，可他一秒都没有犹豫。”
林鹿啊，你叫我怎么说服自己你从没爱过我。
“后来呢？”赵瑞明问。
“现场除了蓝黧，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叶时见皱着眉，“我听到了两种枪声，他们打了起来，所以蓝黧才会因此放了我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瑞明摸了摸下巴，“另一个人会是谁？是他给你发的短信吗？”
“给你发短信的人是我！”话音刚落，走廊转角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叶时见循声望去，竟然是严池。
严池身后跟着警察，但并不妨碍他一把揪住叶时见的衣领，把他狠狠砸在墙上怒骂：“躺在里面的人为什么不是你！真要把他害死才算结束吗！”
“你什么意思？”叶时见心口冷不丁抽了一下。
严池冷笑了一声，身后的警察趁势拉开他，其中一人跟赵瑞明耳语了几句，赵瑞明神色一凛，毫无预兆地踹了严池一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