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宿舍里的同学都很好,很乐于助人,也很有礼貌。”
舒谨就很难过。
以前他是盛星禾的唯一,现在盛星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和别的人做朋友,再也不需要他在学校里给他“撑腰”了。
分别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想念盛星禾。
渐渐地,他知道了这种感觉叫做喜欢。
他想念盛星禾的眼睛,手指,以及气味,想念两个人一起遛狗时并肩走路的感觉,也想念他们在二楼影音室度过的许多互相作伴的夜晚。
舒谨隐隐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才十几岁,不敢告诉任何人,这样的心情也不敢和任何人分享。
通电话的频率从常常变为偶尔,盛星禾有学业要忙,舒谨也让自己忙碌起来。两个月过去,仿佛一切都回到了盛星禾没有来过的时期,他也没怎么再去想念盛星禾了,竟有点心如止水的味道。
或许只是错觉罢了,他告诉自己,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有一天晚上结束晚自习放学,盛星禾牵着狗在校门口等他。
学生们鱼贯而出,盛星禾站在一棵树下面,在一群学生里似乎鹤立鸡群,舒谨一眼就看见了他,心跳瞬间失控,跳如擂鼓: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他是不是长高了?
他有没有看到我?
朋友也看见了盛星禾,推一把舒谨:“喂,你哥来了。”
舒谨:“……”
朋友感叹:“就算只有一只眼睛,你哥还是真的帅——”
舒谨已经冲了过去。
“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舒谨的头发乱了,书包带子压住一边校服领口,“都没跟我说!”
盛星禾随手把他的衣领拉出来:“下午回来的,听说门口有一段路灯坏了,我就想着来接你。”
舒谨心怦怦乱跳着,因为兴奋耳膜也在鼓噪。
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要怎么样才比较自然,便伸手去牵狗绳:“泡芙!”
狗抬脚趴他腿上,他胡乱揉了一把狗头,两个人就牵着狗往回家的路上走。
走到那一段路,他才找回一点神志,说:“昨天路灯就坏了,路上还有石子,我昨晚就差点摔一跤。”
通往别墅区的车很少,路上一片漆黑。
只有远处的城市灯光映着天空。
盛星禾一只手打着电筒,另一只手去拉舒谨:“走稳一点。”
两人以前不是没有牵过手。
明明很正常的接触,盛星禾的指尖触碰到他手背的一刹那,舒谨差点跳起来:“我、我走你右边!”
盛星禾:“不用。”
舒谨硬着头皮说:“你看不见这边嘛,这样比较安全。”
盛星禾没有再勉强。
这段路不太长,舒谨偶尔会训斥试图在路上捡东西的泡芙,用牵引绳把它扯回来。
两个人没有怎么讲话。
仿佛两个月的分离,让他们有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舒谨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等走出这段路,视野重新被光线填满,他们沐浴在明亮的灯光下,舒谨才发现盛星禾正垂眸看他,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没有。
舒谨不由自主地妄想,盛星禾会不会正好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呢?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可耻,又凭直觉认为,应该不会有男生喜欢同性这样想了,何况是干净的、骄傲的盛星禾。
盛星禾关掉手电筒,平淡地说了句:“走啊。”
舒谨牵着狗跟在他身后。
回到家里,舒昭远也在,看到他们回来红光满面地说:“怎么小盛也回来了?”
盛星禾礼貌地叫了声“叔叔”。
舒谨问:“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小盛回来得正好!”舒昭远笑眯眯的,“叔叔正要给你打电话,这样当面谈更好了。”
舒昭远新接了一笔订单,这些年他持续资助优秀贫困生的事迹受到灵江当地镇政府关注,把他们列为合作企业,工厂发展已经不可和当初同日而语。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舒昭远比以前更忙了,舒谨经常一个月也见不到他一面。
舒谨去给泡芙倒水,出来时正听见舒昭远对盛星禾说:“叔叔这边,报纸上有个人物采访,要占一半的版面呢!他们说想联系你,也做一个小小的采访,不露脸的,就是问几个小问题,让你说说这些年的成长经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舒昭远没有询问“可不可以”,而是直接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客厅里安静几秒。
父亲的询问让舒谨感到非常不舒服。
但盛星禾说:“后天可以吗?我明天准备去给外公扫墓,要回一趟灵江。”
舒谨这才记起来,这些天正好是盛星禾外公的生祭,以前他这个时间段也会回去的,难怪突然就回来了。
舒昭远满口答应:“可以可以,那就麻烦你了,记得接电话哈!”
他拍拍盛星禾的肩,回房间去了。
舒谨不满道:“你为什么同意?我不想让你上报纸,那些人问的问题都乱七八糟!”
那种采访除了挖出当事者的过往经历,去烘托主要人物的善行,还有什么用?
盛星禾说:“没事,我应该做的。”
盛星禾的态度让舒谨一下子就很生气,但说不上来气的是什么,只好气呼呼地上楼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那你就让别人笑你吧!我才不管你!”
第16章
生气归生气,盛星禾回去灵江扫墓,舒谨还是和他一起去了。
以前盛星禾都是一个人回去的,灵江距离市里车程一个多小时,盛星禾除了扫墓也没别的事情好做,一天就能打一个来回,往往舒谨玩一天回家,盛星禾就已经回来了。
但是这次,可能是本来已经分别两个月的缘故,舒谨早早地起床,不情不愿地和盛星禾说他也要去。
两个人去车站买了票,上车后舒谨也看着窗外不说话。
盛星禾知道他是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气闷,主动递给他买来的零食:“不要生气了。”
舒谨转回头,看着他说:“你就不会觉得不舒服吗?那可是报纸,等于把你的事昭告天下!”
“叔叔资助我十几年是事实,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盛星禾道,“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真的会连上学都有问题。只是做个采访而已,能帮上忙的我就应该去做。”
舒谨哑口无言,他以为盛星禾是为了面子不好意思拒绝父亲,谁知道盛星禾竟然真的抱着“报恩”的心情。他忽然记起了盛星禾外公曾经源源不断地往他们家供给鸡蛋,就是因为想表达谢意。
舒谨没办法在继续生气,但心里还是闷闷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只想让别人看到盛星禾有多好多优秀,而不想让人对盛星禾怜悯、看轻。
好在盛星禾很会缓解他的心情,一个小时的车程里,专门挑了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和那个城市的风俗见闻讲给舒谨听,没等到下车,舒谨就什么都忘了,又和他有说有笑。
车子到了灵江镇,盛星禾先在街道上买了一些祭奠用的东西,然后把舒谨带到他家附近。
那是一条老街,顺着青石板路走进弄堂再上楼,就是盛星禾的家。
前去祭拜的还有盛星禾的远方亲戚,舒谨不方便去,盛星禾就把钥匙给他,让他先去房子里。
舒谨发现这里距离舒昭远的工厂很近。
小镇街道寥寥,只要走到街道尽头再穿越一片田野,就能到达工厂大门口了。
舒昭远凌晨就走了,也不知道在不在厂里,舒谨转念一想,打算自己去和父亲说一说关于采访的事。他把盛星禾给的要是揣进外套口袋,慢吞吞地往那边走。
工厂里舒谨以前是来过的,不过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他宁愿一个人在家东涂西画,也不愿意跟着舒昭远来这里。
年岁久远,他对这里只有一点印象。
进了大门,舒谨对保安大叔报了身份,说要找他爸,保安大叔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热情地说:“小谨啊,你都长这么大了,你来的时候才这么点高,现在都长得比我还高了!”
舒谨不好意思地问:“您认识我?”
大叔:“认识!怎么不认识!你小时候经常和我儿子他们一起玩,一大群孩子,就爱去那外边的空地上——”
大叔朝外面指去。
舒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工厂外有一块空地,路旁种了树,像个天然围栏,小孩子在那里玩很安全。
那个地方舒谨倒是不记得了。
大叔乐呵呵地:“这都多少年了,自从出了事,你就再没来过。”
舒谨疑惑:“什么事?”
大叔:“哎,就是盛家那孩子的事。那天你也吓坏了吧?所以舒总就不带你来了。”
大叔没细说,舒谨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事。
他脸色微变,疑惑地问道:“那天我也在吗?”
大叔随口道:“在的,一群孩子呢。你不记得正常,那时候你才多大!”
舒谨抿着唇。
他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件事?
大叔和他唠嗑了几句,打了电话给办公室,然后告诉舒谨他爸下车间了,正忙着检查,让他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