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茶弄洒了!怎么办啊!”
岑卯看到那画上其实只沾湿了一点,应该是男孩刚喷洒了茶就立刻弹跳起来的功劳。他柔声安慰着何寄慈,看男孩匆匆忙忙地颤抖着双手抖画上的水,又没头苍蝇似的四处看,捧着沾湿的画跑到阳光下的茶几边,把画摊上去。
何寄慈看旁边有纸巾,顺手扯了两张,刚要下手擦又缩回来,欲哭无泪地看着岑卯:“阿卯,怎,怎么办……”
岑卯想说没事,目光落到那张图上,忽然愣住了。
何寄慈看他骤变的表情,心头狠狠一跳,以为这回是真的完蛋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忍不住哀声辩解,却看见岑卯紧紧眯着眼,像一只警觉的兽,走到了他面前。
何寄慈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脸色一片苍白无血,惊恐地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
何寄慈听见岑卯很轻地说。
他睁开眼,才发现岑卯凑近了看那纸上的水渍,目光沿着岑卯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红茶溅湿的位置露出一块微妙的色彩。
那色彩显得很暗,却并不像是茶渍,就在美人的背上,似乎和这幅画的风格融为一体。
岑卯心头好像刮过一阵风,对何寄慈说:“再拿点水过来。”
何寄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脑中飞驰过许多自己看过的侦探剧的画面,立刻踩着风火轮一样去厨房打了一大海碗的水。
他端着水站到茶几面前,似乎想找一个泼起水来比较帅气的角度和姿势,试探地问岑卯:“倒、倒吗?”
岑卯抬头,看何寄慈救火一样的动作,忍不住笑了。
“你把厨房的刷子也拿过来。”
“啊?啊,好的!”
何寄慈红了脸,把水放到一边,去拿了刷油用的硅胶刷子。
岑卯蘸了点水,在美人的背上很轻地扫过去,一层一层,竟然让何寄慈看出一丝情色的意味。
好像岑卯在爱抚这个画中的美人似的,用某种温柔的抚摸勾起这个画中人的情欲,逼他露出更多的痕迹。
何寄慈看呆了,许久,才恍然一抖,拍着自己发红的脸颊,似乎在逼自己赶快清醒。
岑卯放下刷子。窗外的阳光打在画卷上,他盯着那些水渍渗进宣纸的纹路,画中的美人似乎因为蒙了这层水色而更加色情。他被什么浸透了,岑卯想,这或许也是一个暗示。
何寄慈低下头看画,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画中美人凝脂般的背上渐渐浮现出乌黑耀眼的颜色,就在那只金色的凤凰下,出现了另一只倒立着的黑色凤凰。
那只倒立的凤凰还浸在半干的水色里,因而闪耀着诡异斑斓的光泽。它似乎和那只金色的凤凰不大一样,看多了美术品的何寄慈灵敏地发现,这是一只有爪子的凤凰。
一般的美术品在表现凤凰时,多半不会着意刻画凤爪,放大凤凰绚丽的羽毛和火尾。而这只黑色的凤凰却被画出一双锋利的爪,好像凝著作画人最多的心血,栩栩如生得仿佛随时可以破纸而出。
岑卯的目光在那只倒立的黑色凤凰上停了很久,没有任何表情,耳边仿佛响起一个女声遥远的回音。
“……凤骨双生,必出逆骨……”
“逆骨……杀孽……不能留……”
那些回音拉得很长很远,渐渐绵延成一片尖利的鸣响,是岑卯在无边的黑暗梦境中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漫长的锋锐,割划他一无所有的空。
何寄慈不知道岑卯看出什么来没有,想说爪子的事,却莫名感受到岑卯的沉默。看岑卯脸色时,不由吓了一跳。
“阿卯……”他下意识小声呼唤:“你没事吧?”
岑卯苍白的额上渗出些微的汗,似乎很久才被何寄慈的呼唤拉回来,眼中有几道虚幻的影。
“阿卯,怎么了?”何寄慈紧张地问。
“寄慈。”岑卯很静地呼吸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何寄慈心头一跳,连忙点头。
岑卯很快起身,身体好像轻微的摇晃,让何寄慈看得心惊,觉得这不像他认识的岑卯。
何寄慈看着岑卯将画轴仔细地卷起,又看了他一眼,像是做一个重点注释:“尤其是谢争。”
何寄慈微愣,缓缓点了点头。
谢争到家时,何寄慈还没有走。他跟谢争说自己是为了生日宴的事来道歉了,岑卯很开心地给谢争看了何寄慈带来的点心。
谢争没有多说什么,和岑卯一起陪何寄慈聊了会儿天,安慰了他一阵。三个人都没有提什么凤骨的事,好像没有人相信,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
何寄慈下午才离开,说约了人去健身,岑卯邀请他下次来吃晚饭。
何寄慈离开后,岑卯才舒舒服服地扑进了谢争怀里,拿自己的额去顶他坚实的胸膛:“饿了。”
谢争没有回答,一手抚摸着他的发顶,另一只手把手机掏出来给他。岑卯开始认真地查看要点什么外卖,而谢争只看着趴在他怀里的岑卯,沉思什么似的。
“怎么了?”岑卯似乎发觉谢争的走神,挨着他的手臂翻了个身,问:“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谢争摇摇头,仍然看着他。
岑卯从谢争身上到某种陌生的情绪,不由缓缓挺直了腰,但并没有离开他的怀抱。
“卯卯。”谢争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引诱似的: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岑卯静了片刻,眼里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不是说,不对我撒谎了吗?”谢争吻了他,却好像只是在检查岑卯的嘴唇材质,让岑卯觉得有些冷。
“还是你觉得,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岑卯的眼里是谢争慢慢凑近的脸,谢争的舌尖探进岑卯的唇齿,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勾出来似的。岑卯不想拒绝,微张的嘴唇就任他搜刮,情绪从颤抖的指尖和发梢暴露出来。
岑卯的手机响了,他想去接,被谢争先拿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陈医生的名字,岑卯的手抖得厉害,谢争放到他手里的手机也握不住,谢争就好心替他接了,开了免提。
陈医生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叫了一声岑卯的名字。
岑卯答应着,陈医生问他现在是不是一个人。
谢争在岑卯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抬起眼很深地看他,岑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岑卯说是一个人,陈医生沉吟片刻,才开口。
“岑卯,你要知道,我照顾你的身体已经有十多年了,你和岑辛……我都把你们当半个儿子看。这件事我知道可能我说不太合适,但还是觉得必须告诉你。”
岑卯没有讲话,他的话被谢争吞在吻里。
“我觉得,谢争不大适合你。”
岑卯微微一愣,看见谢争眼底也有些微的讶异,继而眼睑上的痣因为一个笑变得清晰。
“我,我不是干扰你私人生活的意思啊……”陈医生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我就是觉得他对你这个病的态度有点问题。”
岑卯微微皱眉,从谢争戏谑的目光里看出什么,想到那天谢争接自己回家时说的跟谁吵了一架,还吵赢了。
“我觉得他的心态不对。”陈医生絮絮地说:“不利于你早日康复。而且你说他平时不关心那些劳什子传言,我看他知道得挺清楚的。”
岑卯的睫毛轻颤,听见陈医生好像生气似的哼了一声。他看着谢争的眼睛,只看到很亮很热的光。
“……我倒不是说他图你什么啊,但就是他这个人吧……岑卯,你在听吗?”
岑卯微怔,啊了一声。
然后想了想,干脆打断了陈医生又要开始的唠叨:“不好意思陈医生,我在工作,待会儿打给你。”
岑卯挂了电话,微微推开了谢争,在他怀里坐了起来。
“陈医生说你生病了。”谢争的眼睛盯着岑卯:“卯卯,你病了吗?”
岑卯沉默,皱了皱嘴,才说:“你也不用跟他吵架的,他就是……治病狂魔。”
谢争似乎很轻地笑出了声,看岑卯脊骨缓缓挺直,好像放下了什么似的,最终轻轻吐出一口气。
岑卯看谢争,目光冷静中又有些嗔怪,问他:“你到底知道多少啊?”
“你指什么?”谢争的手还掐在他的腰上,与他认真对视:“凤骨的事,还是……”
他的手指沿着他脊骨的曲线滑下去,温柔如鸦羽。
“逆骨?”
岑卯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传递到谢争的指尖。
下一刻,谢争把这具身体很轻地抱住,若即若离的,没有用太多力气。
好像只是一种预防,像之前岑卯向他扑过来时一样,谢争相信岑卯不会倒下。
“别信那些,卯卯。”
谢争吻他的额头,让岑卯忍不住闭上眼,想起他和谢争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那时的谢争像现在一样,给他全部的温柔和爱,告诉他:
“你只是有一点特别。”
前夜,谢争淋了一场春雨,将包在他大衣里的虚脱后的岑卯送到陈大夫的私人诊所做检查。
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穿过雪白的走廊,跟着身前眉头紧皱的白大衣中年人走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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