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娄怀玉可以正常洗漱了,他坐在梳妆台前,散落的黑发挽上去,用梳篦固定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娄怀玉脸小眼睛大皮肤白,镜子里反射出一张不辨男女的脸。
他好像从镜子里看见时季昌的动作,转身过来笑了:“你醒啦。”
“我看你很累,想让你多睡一点,就没叫你,”娄怀玉又露出那种邀功的表情,“床帏放下来还挺好用的,他们都没发现里面还有人,反正我平时被子都是自己叠的。”
时季昌彻底掀开帘子准备下床。
娄怀玉诶了一声,让他等等。
过了一会儿,娄怀玉拿着一个不小的包袱回来了。
“昨天让小东去买的。”他把东西递过来,包袱扎的不紧,时季昌拿到手便散了,里面是一整套男人冬日里穿的衣物。
娄怀玉又说:“不过小东能出去的机会也不多,你想要东西他可能得过段时间才能拿来。”
时季昌本来是想要一份报纸和纸笔。
娄怀玉观察着他的表情,解释:“我想着,大冬天衣服还是重要些,你也还要养伤…”
时季昌打断他:“知道了,没事。”
顿了顿,又道:“谢谢。”
娄怀玉便开心了,喊他去换。
包裹里有一套里衣,夹棉的裤子,大马褂,还有件夹袄。
时季昌体热,穿上几乎要出汗了。
不过衣服很合身,时季昌生的高大,穿起来器宇轩昂,看着与前天的他完全不同,很体面。
娄怀玉在床外面等着看他,夸地很夸张:“哇你穿着太好看了吧,走在街上别人都要去裁缝店做一套一样的。”
他跑去挂帘子,时季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笑了下。
第06章
时季昌要的报纸,小东一周之后才终于买到。
他不识字,在现在的平城,要找个书摊也不容易,小东找的辛苦,便把好几天的报纸都给买了,还附带了几本杂书,随着早饭一并交给娄怀玉。
娄怀玉也不认识字,只有时季昌看的认真,嘴里的馒头也不吃了,皱着眉头。
娄怀玉与他面对面坐着,等了一会儿,不免有些好奇,靠过去也想看看。
时季昌用空着的那只手抓着报纸的边缘。
他的手比娄怀玉的要大整整一圈,手指很长,关节突出,给人一种若是被这样的手牵着,会很可靠的感觉。
而不知是时季昌身体好还是因为胡大夫医术高明,他好的很快,尽管是在冬天,一周下来,手上的小伤口已经愈合地七七八八。
娄怀玉看他皱着眉快速地浏览了当前的一页,将馒头放在一边,翻开了另一页。
随着报纸上图案的出现,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顿了顿。
娄怀玉总算有看得懂的东西,是一张时季昌的照片。照片上面是大大加粗的三个字,下面是一般般大加粗的三个字,在满篇密密麻麻的小字里显得很突出。
“是什么意思呀?”娄怀玉开口问。
时季昌转头看了他一眼。
娄怀玉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便笑了笑:“我不认识字的。”
时季昌没说什么,用手指着给娄怀玉念:“通缉令。”
“抓你吗?”娄怀玉说,他更贴近了些,指了指下面,“那这三个字,是你的名字咯?”
时季昌承认:“是。”
娄怀玉看起来挺感兴趣,用手沿着字体轻轻地描:“原来是这样写。”
“那天你说你的名字老长一串,感觉是个很厉害的名字。”他说。
时季昌说没有:“不厉害。”
想了想,他又道:“厉害也没用。”
父亲说,时季昌的名字在四兄弟里寓意最好,可以翻译成时代的每一个季节都繁荣昌盛。
只可惜一个时代并不因为时季昌一个名字就真的繁荣昌盛了。
两人在这一页停留了一会儿,时季昌重新翻过去。
接下来的几页,报纸上没再有图片了,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娄怀玉看地无聊,看时季昌翻地这样快,便没话找话地说:“你看的这么快啊。”
时季昌手顿了顿:“没有什么好看的。”
娄怀玉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他也过去抓报纸,手指比时季昌的细了一圈,问他:“说的都是什么呀?”
报纸是平城日本军出的,无非是些什么构建大东亚共荣圈的鬼话,时季昌并不想看这些,他更想看关于何处被占领,何处又失守了的报道。虽然主被动方被调换了,但大体还能确认现在的战况。
只不过这么多天的报纸里都没有相关报道。
娄怀玉和时季昌共处一室的呆了几天,熟悉起来,便没那么乖顺也不怎么怕他了,见时季昌不说话,就又问了一遍。
撒娇道:“你给我念念嘛,我都看不懂。”
娄怀玉本来就和时季昌坐的近,说话的时候身体扭来扭去,手肘和指关节和时季昌的碰在一起。
时季昌转头看他,恰好与娄怀玉的眼光对上。
可能是娄怀玉看起来真的太想听,对视几秒以后,时季昌真的念了几句报纸上的鬼话。
他内心不赞同,念的毫无感情。
念到第五句人们在日本天皇统治下安居乐业的时候,娄怀玉抓了抓他。
“安居乐业是什么意思?”娄怀玉说。
时季昌想了想,尽量浅显道:“就是大家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且赚得到钱过好的生活。”
娄怀玉不再看他了,手也放开,眼睛垂下去,过了一会儿,眉头皱起来,很困惑一样。
“真的吗?”娄怀玉问。
时季昌回答的很快:“假的。”
娄怀玉不再问了,时季昌便将报纸一张张分开,放入了燃着的炭盆内。
纸张接触到热源燃起来,飘出一些油墨的臭味,很快,薄薄的纸蜷缩起来,什么“安居乐业”和“通缉令”就都没有了。
这天,天一直很阴,气温低,风也比平日里大。
杜鹃早上来的时候臭着脸嚷嚷着冷,说怕不是要下雪了,不让他们这些没钱买衣物的下人活。
娄怀玉屋里有了人之后就懒得和他们对骂了,因此也没多在意。
没想到用过午饭,天上还真的洋洋洒洒地落下雪来。
北方的雪和南方的不一样,轻飘飘的,总是落地很大,很快便积到脚面高。
他看了一会儿,念着屋里还有个要躲着的人,也觉得冷,便想关上门。
没想到退一小步,后背就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娄怀玉没想到时季昌会直接走出来门口这么大胆,立刻左顾右盼了一阵,回头急道:“你怎么出来了?”
娄怀玉头顶只到时季昌的嘴唇,离得这么近,看人便很吃力。
只能看到对方青色的胡茬,凌厉的下颚线,明显的唇峰,这些东西随着时季昌的话语一起动。
时季昌简单地说:“看看雪。”
所幸这个时间点也不大会有人来,娄怀玉就警惕地盯着院门的方向,替时季昌争取看雪的时间。
雪越下越大,白色的雪像棉絮,源源不断,如同在眼前布了一道厚重的棉布,连院子里的树木都要看不清。
院外则偶尔传来几声丫头的叫唤,伙夫对新手的斥责,连声音也像被雪打断了,轻地很有距离感,因而便让这一方院落显示出一些平日没有的寂寥来。
娄怀玉想起上一次他站在这里看雪,身后的人是山口。
他的胸膛没有这么硬,也没有这么热,对娄怀玉说,这雪让他想起家乡。
娄怀玉对日本的雪是怎么样是没有兴趣的,不过他对时季昌家乡的雪还挺有兴趣,问他:“你家乡也下雪吗?”
娄怀玉小时候在南方,那里是不大下雪的。
身后的人身形忽然顿了顿。紧接着,娄怀玉感觉到左边脸颊被东西迅速划过,一边的视野也一下暗了。
时季昌的手臂穿过他,接了一片雪花。
“我没有家乡了。”时季昌说。
娄怀玉愣了愣,不过很快,他就笑起来,告诉时季昌:“没事的,我也没有。”
第07章
平城的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有半人高。
娄怀玉院里没专人伺候,连铲雪都是最后一个。
他也不介意,倒是用过早饭,就让小东通知过去,让铲雪的别管他了。
小东想着娄怀玉最近差他做的古怪行径和其中的大笔油水,盯着娄怀玉亮晶晶的眼睛看一眼,也就不再多问。
只是路上走的时候,不免再次想起那个仰头看麻雀的娄怀玉,总感觉和今天的有些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娄怀玉后脚就关了院门,认真地架上门闩,然后跑回去喊时季昌:“我们来堆雪人啊!”
而或许是两个人呆在这样一小间屋子里真的太无聊了,时季昌看起来这么严肃正经地仿佛永远与玩字不搭边的人,居然说好。
娄怀玉的院子不大。
两个人没用工具,只是用手搬着把雪推过去堆在一起,也没有用太长的时间。
其中娄怀玉从门口那头开始推,推的要小堆些,而时季昌堆的则更大。两个白皑皑地雪堆在树下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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