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杰端起水杯灌了口水,视线落在何亚宁单薄的侧影上。
“我是omega,我在吃药,”何亚宁冷淡得好像在讲着别人的事,“但这一切与你无关。”
他又喝了口水。“向杰。”何亚宁突然叫他。
向杰猝不及防,猛地呛到,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怎、咳咳咳……怎、怎么了?”向杰眼角几乎飙出了泪花,一抬眼,视野有些许朦胧。何亚宁的模样在他的视野里,模糊,而后恢复清晰。
小竹已经吃完了,先回屋写作业。何亚宁看着房门“咯哒”一声轻响,而后回过头来。
“抱歉。”过了一会儿,何亚宁轻声说。
向杰用纸巾擦着唇角的水痕,有些莫名,“嗯?”
“抱歉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何亚宁把筷子整整齐齐地摆好,“我以为这并不重要。”
向杰吸了吸鼻子,看着他。
“但如果因为我的性别给你带来困扰,”何亚宁的目光没有焦点,他浅浅一笑,“你可以提前解除合约。”
向杰一下怔住。
“我会按照相关规定给你一定的补偿,以确保你找到下一份工作。”何亚宁转过头看着向杰,“你觉得怎么样?”
第19章
“你是要赶我走吗?”过了好一会儿,向杰又抽了张纸巾,捂住了鼻子。
他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点儿感冒了。晕晕乎乎地,看着何亚宁也觉得有点儿失真。
何亚宁笑了,“我没有赶你走。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很在意,可以选择不给自己添堵。”
这话说得可真好笑。
向杰心里哼了一声,要是他在乎,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何亚宁补偿他一个alpha居然屈尊为omega打工的精神损失费了。
市场经济嘛,有钱就是爸爸,向杰其实想得很开。何况何亚宁对他,也没什么不好。甚至……还有点儿太好了。
“我没觉得添堵,我就是……”向杰觉得自己的鼻涕快流下来了,赶紧塞了一团纸巾堵住鼻孔,微仰着头,看着何亚宁。
没觉得添堵,只是觉得……有点儿不方便?有点儿奇怪?有点儿……心疼何亚宁?
这些向杰都说不出来。他觉得一说出来,何亚宁说不定会上手揍他。
但何亚宁是不会揍人的,他可能会优雅地让向杰走人。向杰又吸了吸鼻子。
何亚宁轻叹了口气,“你再好好想想吧。明后天晚上我有事,周五晚上我才回来。”
向杰茫然地看着他。想问何亚宁是不是在躲着他。何亚宁又补充,“最近律所比较忙,没有别的意思。”
于是到最后,只留下向杰一人待在客厅里。
“卧槽。”向杰咬了咬后槽牙。
何亚宁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虽然有疑问,但他也是个爱岗敬业的好青年。
再说了,好好想想,何必需要两天?他脑子有那么不够用吗?
向杰气得一脚踢在桌腿儿上,不小心磕到脚趾,他顿时疼得飙出了眼泪。
那天晚上,向杰难得的没有睡好。先是堵了半天的鼻子,紧接着又连番做起梦来。好像还和之前的梦境是姐妹篇,正接着何亚宁拿着大剪刀咔咔剪掉合约的那一段。
“你被解雇了。”何亚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向杰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一个一米八几的alpha在何亚宁面前柔弱不堪,他四肢动弹不得,何亚宁一根指头抵着他的胸口,就牢牢地把向杰钉在地上。
向杰这下是明白过来了。
何亚宁已经牢牢地控制了他。
他无处可逃。
那姿势很暧昧。向杰躺着,动弹不得。何亚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冷的手指划过向杰的脸颊。
“哥……”向杰的喉咙沙哑,他这样叫何亚宁。其实大部分时候,他们之间并不需要累赘的称呼。
但向杰偶尔会叫他“哥”。
何亚宁听到向杰叫他了,于是冲向杰笑了一笑,俯身,双手撑着向杰的胸膛,呼吸喷在向杰的脸上,燥热得像是夏天的风。
“……我不是你哥。”
向杰闻到了淡淡的柑橘香,而后,一枚轻巧的吻,滚烫地落在他的耳后。
向杰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眼。
“呼--”他狠狠地吸了口气,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向杰一把掀开了被子,睡衣的前襟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片。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太奇怪了。
胸口又酸又胀,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那些纷乱的情绪,直到现在都找不到合适的出口。
向杰抬手关掉了暖气,开了门通风。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他扯着汗湿的衣服,走到落地窗前。
海市的夜晚不眠。
远处朦胧的霓虹,犹如绚烂的梦境。或许这一切本就是场梦,他们唱着,笑着,每一刻仿佛真实,下一秒又似乎虚无。
梦里的吻好像还烙在他的耳边,向杰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有些冰冷的耳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何亚宁说得没错,他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小竹每周四晚上,都会去练琴。教琴的老师住在同一个小区,走路十分钟。向杰看着小姑娘背着一个硕大的琴包,颠颠地在面前走着,回回都会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我帮你背吧。”向杰加快了脚步,追上小短腿,“回头给压矮了,长不高才好玩呢。”
小竹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把包给他了。向杰笑了笑,掂了掂,分量可不轻。
何亚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这么小的孩子饱受摧残。向杰旁听过一堂课,困得呵欠连天,还好那老师脾气好,不然早把他撵了出去。
小竹走得不快,小脚丫每次都准确地踩在地砖的边缘。她今天扎了俩羊角辫,向杰帮忙弄的,随着小竹一蹦一跳地晃来晃去。
路过小区花园的时候,她踢飞了一颗小石子儿。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们家了?”小竹忽然抬起头,问。
向杰愣了一愣,低着头看着小姑娘仰起的脸庞,“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不能问吗?”小竹嘟了嘟嘴,“我以为我可以知道。”
小家伙转过头去,看了看小区里来回甩手锻炼的老人,一个小男孩踩着滑板“嗖”的一声掠过她的身边。
“我没有说我要走。”向杰有点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但并没有这样做。说真的,在何亚宁这样说之前,向杰从未有过想要离开的念头。
他以为自己,可以顺顺利利做到合约期满。
“那为什么爸爸跟你说那些话?”小竹不太理解,“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向杰怔了一下,“你都听到了?”
小家伙严肃地抿了抿唇,“一点点。”
向杰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很多事情,大人自以为做得巧妙缜密,而结果往往被小孩看在眼里。
他们只是不说。
太多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会了守口如瓶。
“我没有惹你爸爸生气。”向杰干脆蹲了下来,视线与小竹齐平,“只是……我这里有一点困难需要克服。”
小竹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会克服的,我保证。”向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要担心。”
小竹转过头走了。刚迈出去几步,她回过头,看了向杰一眼,“你做饭挺好吃的。”
向杰冲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红烧刨盐鱼,韭菜烧豆腐,上次做了一次酸辣藕片,小竹一直嚷嚷着好吃,向杰便勉为其难再做一次。最后用冰箱里存着的肉丸,配着冬瓜煮一碗热汤。
昨天直播的时候,向杰话比较少,惹得他那帮小粉丝忙问哥哥是不是失恋了。
“没,你们别想多。”向杰知道自己在镜头里笑得勉强,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丸子上,“这个可是技术活儿,做丸子的时候,一水二盐三蛋白四淀粉五水,加调料的顺序可千万别错。”
专心做事的时候,向杰比较不容易想多。电饭锅“滴”地叫了起来,红灯跳成了绿的。向杰把锅盖打开,一股氤氲的雾气腾地冒起。
玄关处传来熟悉的响动,是何亚宁。向杰把饭盛好,听到何亚宁换鞋子的声音。
“今天这么丰盛。”何亚宁洗了手出来,站在厨房门口,身姿放松地倚着,“辛苦了。”
向杰冲他笑了一笑,“准备吃饭。”
何亚宁的眼睛沉静如湖泊,向杰隐约品出了一丝欲言又止。但精心烹制的饭菜把气氛重新炒热,向杰今天的话有点儿多,主要是介绍他家祖传的肉丸子秘方上。
何亚宁认真地听着,虽然他不一定会去做。
“……我可以喝一点酒吗?”向杰看了小竹一眼,问何亚宁。
何亚宁有点儿诧异,小竹扒完剩下的一点饭,表示她已经吃饱。
何亚宁想了想,退让一步,“你喝吧。”
向杰看起来很高兴,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德国黑啤,熟练地打开,兴致昂扬地喝了一口,整个人美得冒泡。
“有这么好喝?”何亚宁看着他的模样,笑了。
“今天就是特别想喝。”向杰笑眯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