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澜波扭头有些不解，他想急切看见秦铭昶的表情，就立马起身坐在床上，又伸手打开了吊灯。
卧室一下子明亮起来，暖和的灯光让房间一下子感觉温暖起来。但是陆澜波丝毫注意不到这些。他不知道秦铭昶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他这么说就一定有原因。陆澜波忽然觉得内心一阵烦躁和紧张。
秦铭昶叹了口气，起身坐在床边，他背对着陆澜波，平时挺拔的身姿有些佝偻，他像是用了极大力量在支撑自己。
“你母亲给我打电话了。”他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像是飘出来的。
“所以呢？”
“她说了很多。但是我只记得一句，她说是我把你带进了荆棘丛，让你陪我在这地狱里沉沦。”
“明明是我自愿的！”陆澜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只能猛地吸气。
“我不想同意，可是我不能不去思考。”秦铭昶的声音很无可奈何，很长时间他才慢慢说道：“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能这么自私。”
陆澜波有些错愕，他像是刚被人从梦中叫醒，他伸手拉住秦铭昶的胳膊，手却颤抖的厉害，“不管你怎么想，都不能改变我和你在一起的事实。”
秦铭昶没有回答，他扭身看着陆澜波，却很快低下头。这是秦铭昶前所未有的狼狈时刻，无气无力。
“除非你是想让我说放弃？我妈的话就这么重要？是我心甘情愿啊。”陆澜波的眼泪顺着下巴滴在藏蓝色睡衣上，很快蕴出一朵朵小花。
秦铭昶只是盯着陆澜波胸口的这些小花，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当他上班接到这个电话时，起初他想过反驳陆母，他甚至想立马去石岩证明自己的真心。可是是他把陆澜波带到这个境地的，这点他永远不能否认。当他明白这一点，他就一下子觉得自己理亏了。也许陆母说的对，陆澜波本身应该有一条光明大道，现在却硬背他拉着在这受人鄙视的背阴小道踽踽前行。
“你知道你这样会失去我！”陆澜波抽噎的十分厉害，他一度觉得自己不能呼吸甚至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觉得自己四肢都麻木了。现在，他只能用仅有的清醒抓住秦铭昶的胳膊，这个动作好像耗尽了他毕生的力量。
秦铭昶低着头：“你还有父母。你不能离开他们。”
“我连失去自我都不怕！”
“我只是希望我们再想想。”秦铭昶抓住陆澜波的手，陆澜波的手修长纤细，秦铭昶抓得很用力，他能感觉到陆澜波手上血液的流动。
陆澜波无法平复自己现在的情绪，他觉得这大风是为自己而哀嚎，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甘，是痛彻心扉的不甘。秦铭昶，凭什么要由你决定一切。陆澜波很想对秦铭昶大吵大闹，可是，他看见了秦铭昶的狼狈，看见了秦铭昶作为中年人的无能无力。他能逼秦铭昶做什么？
“秦铭昶，你能为我们做一点什么吗？”他有些乞求，他渴望秦铭昶的回答，又害怕秦铭昶的回答。
秦铭昶递给陆澜波一张面巾纸，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你睡吧，明天还有上班。”秦铭昶伸手关了灯走出卧室。
陆澜波的眼泪终于止住了，他觉得还有希望，秦铭昶那么爱他，怎么会轻易放手。对，他们需要时间，需要冷静。他现在要冷静下来，他可以慢慢劝秦铭昶，也可以慢慢等秦铭昶。陆澜波深呼吸，让自己慢慢平复。
似睡非睡中，陆澜波度过了一夜，他很想沉沉的睡去，醒来什么都没改变或者什么都忘了。可惜在似睡非睡的梦境中，他只能极力向前跑。
早上起床，天淅沥沥下着小雨，风却依旧很大。
陆澜波看着厨房中在做早餐的秦铭昶，一股不甘和愤怒袭来，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陆澜波忽然发现怨恨一个人是这么容易。
“快吃早餐。”秦铭昶和往常一样。
“你今天怎么喝的咖啡，锅里面昨天留的米粥怎么办？”陆澜波看了一眼餐桌。
“我没注意，不然晚上······”
“是不是不合你胃口了？”陆澜波觉得有股怒火，他冲进厨房把米粥全部倒在水槽里。
秦铭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陆澜波头也不回出了门，到了复安医院门口，才发现大门的接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填平了，很平整，好像那条缝隙从来没有存在过。如果，没有存在过。
内分泌科的忙碌让陆澜波稍感平静，他现在急需要忙碌的工作来消耗他的精力，占用他的思绪，这样他的心才不会那么痛。
他在下班时得到了去呼吸内科轮转的消息。
陆澜波不知该如何回家面对秦铭昶，他只能在大街上溜达。天气依旧很冷。他走进一家书咖，才想起好像上次自己相亲就是在这里。
他有些漫无目的的在书架间来回走动，也许现在读一本悲剧最适合他的心情。这时他看见了一本小书《生死朗读者》，他有些犹豫的抽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翻看。
如果不是饥饿，陆澜波可能会再看一会儿。也许生理性的不适能缓解心理性的疼痛，陆澜波的情绪平稳了很多。
陆澜波在7-11简单吃了个三明治，他回到家中，秦铭昶还没有回来，也许他也想逃避。
陆澜波坐在沙发上，他需要见到秦铭昶。
很久，秦铭昶终于回来，他走进客厅，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
“我们聊聊吧。”陆澜波先开口。
秦铭昶深吸一口气，有些僵硬的坐在对面沙发。
“我们这样算分手吗？”
“不是。”秦铭昶回答的很快。
“我想分开住段时间，也许我们更能想清楚。”
“你一定要这样吗？”
陆澜波觉得自己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什么叫我一定要这样？选择权不是一直在你手里吗？我今天想了很多。”陆澜波有些无可奈何，“在我看见你之前，我想了一肚子的话。但是当我看见你，我忽然觉得我什么都不需要讲了。”
秦铭昶被问得一怔，他摇摇头。
“你看，你什么事都要责怪自己。对你母亲是，对闻歌是，现在对我也是。”陆澜波叹口气，又继续说道：“所以现在也许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在我还不那么恨你的时候。我明天下午会收拾好东西。”
秦铭昶的手指有些轻微颤抖：“能不走吗？”
“我觉得现在还是分开比较好。明天等我走了，你再回家。我不想看见你。”陆澜波很想哭，可是这个时候他又异常冷静。
秦铭昶只能点点头，他伸手，却又像僵住了一样。他的胳膊举起又无力的落下，像极了他的爱情。
第二天下午，陆澜波收拾好了东西，他的行李很少，一个旅行箱就是全部。他想到冰箱里还有一些蔬菜，他想写个字条，又怕留下什么。
他把手表和戒指放在床头柜上，又认真把床铺好。
他想尽力带走自己所有的痕迹。这样，他会好受点，秦铭昶应该也会好受点。
他回到自己的房子，却觉得自己十分平静，他打开行李箱，想尽力延缓收拾屋子的速度。
陆澜波到了呼吸二科，他跟着周文扬，因为连喻的关系，他私下叫周文扬嫂子。
陆澜波跟着周文扬才知道呼吸科大夫私下的重要工作是催欠款。其实每个科室都存在这种情况，只是复安医院呼吸科尤甚。
“护士长，晚上我们一起去张北海家要钱吧。”周文扬虽然在工作上十分专业，但是对人情世故却不擅长。
呼吸科的苏凤琳护士长十分年轻，她中等身材，一双弯弯眼，笑起来很可爱。她点点头。
陆澜波听见了，便对周文扬说：“不然我下班和你们一起去吧？”
周文扬想了想觉得有个男人总是好一点。
他们三个下班来到张北海所在的小区，又联系了业委会主任，四人到了张北海家。
张北海家虽然不大，但是装修还是十分到位。
他们和张北海说了半天，才知道张北海是气愤自己住院期间在医院大门口丢了一辆电动车。
陆澜波不知道医院外面丢车和欠医院住院费有什么关系。他看了一眼苏凤琳，苏凤琳依旧很细心的在劝张北海。
晚上9点多，张北海自己也顶不住了，才勉强同意明天到医院结账。
陆澜波回到佳正小区门口，他幻想着秦铭昶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在门口等他。
可惜，并没有。
第53章 第 53 章
日子总要一天天过去。清明节，陆澜波回了趟石岩。
陆父陆母谈论着别的话题，他们小心翼翼避开秦铭昶，其实陆澜波也不愿提到秦铭昶。陆澜波因为自己会恨父母，可是他们不是为了自己好吗？父母的爱自私而沉重，陆澜波只能默默忍受。
后来，陆澜波在医院遇见过秦铭昶几次，他看起来若无其事。陆澜波却感觉自己更难过了。
周三晚上，张宏江叫陆澜波出来喝酒。
“你看你上次冲动，李明安现在和郑容霜多尴尬。”
“我怎么觉得说破了才最好，互不耽误。”张宏江喝了口威士忌又一脸严肃地说：“再说那天你也不拦着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