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初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轻着点,邻居都睡觉了。”
顾长泽:“……”
陆十九正在幸灾乐祸,又被一个橘子砸中脑袋。
“好玩吗?”
陆十九摇头:“不好玩。”
江玉初酒劲消的七七八八,回卧室拿了两套换洗衣服,扔给路长泽一套。
“你睡沙发。”
等他从浴室出来,陆十九正端坐在沙发上,眼睛里好像闪着贼光,江玉初直觉没好事,眯起眼睛,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陆十九腾地一下跳起来。
“我可以睡床吗?”
江玉初不假思索:“行啊,那我睡沙发。”
陆十九还没咧开的笑卡在了半路。
江玉初擦着擦着头发,动作忽然慢了下来,有点奇怪地看向陆十九:“你不会是觊觎我美好的肉/体吧?”
陆十九:“……”
师兄,你龌龊了。
不过还真猜对了。
陆十九在沙发上辗转反侧。
这间房子是江玉初大四下院到第一医院的时候在外面租的,离第一医院不远,坐地铁三站地,步行几百米就到,方便的很。
陆十九那会大三,还在医大本部,拼了命的学习,就为了像江玉初一样拿国奖,经常在自习室学到凌晨一两点,结果回去的时候被锁在宿舍外面。
看门的大爷睡得呼噜震天,陆十九没办法,时常在教室凑合一晚上。
后来被江玉初知道了,后者立马就扔了个钥匙过来,说再没地去了就住他那,反正离本部也近,好歹比睡教室强。
他记得第一次来这时候的紧张与小心翼翼,就跟进了狼窝的兔子似的,本以为江玉初早睡了,他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就见江玉正抱着电脑躺在沙发上看喜剧,乐不可支。
陆十九:“……”
这就是学霸嘴里说的学到凌晨?
江玉初戴着耳机没听见门开,一回头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抓起个拖鞋就扔了过来,说他怎么跟猫似的吓人。
陆十九:“猫不吓人啊。”
想着想着,陆十九翻身坐了起来,试探性地叫了声师兄。
没人回应。
陆十九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人回。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了几声,越叫越开心。
是失而复得的那种开心。
精神亢奋,睡不着。
他大着胆子光着脚走向卧室,一推开门,一个枕头迎面砸来。
江玉初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叫叫叫,陆十九你叫魂呢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喜欢小十九,然后忘了攻是谁……
第10章 江·急需解释·玉初
“睡不着?等着。”
江玉初从冰箱里翻出两包牛奶,又顺手拿了俩鸡蛋,生无可恋地绕过人形障碍物,拐进厨房。
把牛奶倒进锅里,用小火慢慢煨,快沸腾的时候加入半勺糖,再把鸡蛋打进去,用筷子调碎蛋黄,等牛奶咕噜咕噜冒起了泡,熄火。
倒进两个碗里,稍微晾一会,看着奶皮成形,江玉初刚要伸筷子去挑,动作却是一顿。
他跟顾长泽,一个医生,一个警察,作息极其不规律,昼夜颠倒是常有的事,睡眠质量半斤八两,后来就在网上找了这么个法子,睡不好的时候一人一碗。
顾长泽这个败家玩意极其讨厌牛奶皮,每次都要挑出来放进他碗里。
江玉初面色如常的放下筷子,端着两碗牛奶煮蛋就上了桌。
“喝完赶紧睡。”
暖暖的牛奶一路从口腔流进胃里,钻进四肢百骸,连带着骨头缝都舒服了起来。
陆十九盯着面前的空碗两秒,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找出手机,上了pubmed,搜了一篇论文的名字,悄无声息地递了过去。
江玉初被界面上鲜红的二十多分的影响因子吸引了下注意力,又看了眼标题,是肺腺癌方面的研究。他刚想问怎么了,陆十九就垂下目光,没跟他对视,声音轻轻的。
“师兄,这是你的文章。”
江玉初一愣,随即点进全文,果然,标题下面作者姓名里,排在第一位的是Yuchu Jiang,其余成员他都认识,是读研时期一个课题组里的,通讯作者是主任的名字。
这里面唯独缺少了陆十九。
对面的人低着头,缓缓开口:“没人对此有异议,方向是你找的,假说是你提出来的,实验是你架的框架,一作是你,当之无愧。这本来就是你的研究思路,我没,我本来就没想掠人之美,只是替你做了下去,想着万一你回来的时候还能接着跟实验,可是做啊做啊,文章都发出来了,你还没回来……”
陆十九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把家里能动的关系都动了,可是就是找不到你,我以为,我以为……”
再也看不见你了。
再也听不见你叫我小十九了。
江玉初突然笑了一下,一摆手,看着就像个没心没肺的,他说:“你又不欠我什么,说什么还不还?”
陆十九闭了闭眼,“可我之前抢了你的一作。”
SCI论文中的第一作者,通常是一个课题组贡献最大的那个人,既是文章初稿的撰写人,又是最多和最重要图表的贡献者,在智力和体力上做了巨大付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地位远高于第二作者、第三作者,对毕业、评职称、申课题都有非凡的意义。
有的学校对专硕学生毕业要求仅仅限于一篇中文期刊,再严格一点的就是SCI,影响因子零点几分的SCI论文就可以顺利研究生毕业,更严格一点的,就对影响因子有要求了,硕士研究生三分左右,博士研究生五分以上才可以毕业。
江玉初当年被抢的那篇高达14.982,不光研究生毕业,博士毕业都够了。
那几年的实验结晶可以产出两篇高分论文,陆十九现在给他看的这个就是另一篇。
他把手机推回去,往椅子上一靠,“但你当时并不知情,不是吗?”
陆十九定定地望着江玉初,嘴唇动了动,然后狠狠一咬舌头,点了点头。
“况且,你还替我挨过一刀,要说欠的话也是我欠着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
“陆十九。”
陆十九心里一慌,师兄很少有这么郑重其事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一定是刚才咬舌头咬狠了,不然怎么感觉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了。
“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你大一时候才那么小一只,什么也不懂,被我使唤来使唤去也不反抗,蔫头巴脑还傻乎乎的,看着就缺心眼。”
“后来我出柜,家里闹翻了,也是你一直陪着。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我一回头,以为看见的是顾长泽,其实却是你。”
陆十九没敢看他,哑着嗓子开口问:“那现在呢?你把我当什么呢?”
在我和顾长泽厮混之后,在我抢了你的一作之后。
我还能是你的什么人呢?
他一方面自虐般的希望江玉初讨厌他,以此证明自己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又在师兄真的离开他这个假设里惊慌失措。
江玉初看了他两秒,眼睛一弯。
亲人。
如果你的至爱出轨了你的弟弟,那你会作何反应?
江玉初以为自己会恨得牙痒痒,谁都不原谅,可真见到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以为仅仅只是以为而已。
他早在不知不觉间,原谅了面前这个人。
这个会害羞会脸红需要他护着的小孩,在他认识顾长泽之前,就已经被当成了不可替代的亲人。
亲兄弟之间是种什么样的存在?
我会把我的肾留给你,但别想让我给你倒杯水。
我会把我爱的人留给你,但别想让我刷碗。
江玉初完美的证明了这一点。
他靠在椅背上,笑的坦然。
毕业答辩结束那天回家的时候,江玉初太累了,累到无以复加,他不能去想母亲去世以及论文一作被换人的事情,他需要休息,需要躺倒,需要睡上好几天。
可一推开门,想要迈进去的脚步硬生生止住。
门厅两双鞋他都认得,一双顾长泽的,另一双,是陆十九的。
卧室传出暧昧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句对话。
“不行,师兄知道了会很难过。”
“那就不让他知道。”
“可是,唔——”
江玉初在门口杵了好一会,巨大的疲惫泰山压顶般罩了下来。
真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了。
酒店窗帘厚重紧实,半点光都透不进来,他在里面昏天黑地的睡了两天,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
等醒来后,江玉初盯着面前的纸,将自己的情感暂时封闭,剖开过往,试图从旁观者的角度分析眼前状况,暂时来不及管鲜血淋漓的伤口。
将纸竖着在中间折了一下,他冷眼旁观了一会自己不住轻颤的右手,然后拿笔尖狠狠地戳了下去。
不颤了。
抬笔,在纸的左半部分写上“问题”二字,在右边写上“解决办法”。
他在做实验的时候经常用这个方法去捋清头绪,可以迅速将他从情绪化中稳定下来。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先处理问题,再处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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