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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表死一枝 完结+番外 (归南雁)


  用毛笔蘸米汤写字,碘酒喷洒后显影,是父亲在他小时候和他经常玩的游戏。
  渐渐地,紫色的字迹在行间的空隙里显现了出来。
  几句话像是炮弹一样直击胸口,把他炸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子不教父之过,你掺和进黄赌毒其中之一,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可你母亲已经走了,我就算昧着良心,也不能看着你再去坐牢!他们监视我,用你威胁我,威胁我交出证据,小初啊,以后的路,到底是自首,还是就这么下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你需要知道真相,你母亲死于权势、钱财,死于超脱法律之外的那些鬼怪,我本不该把这些怪在你头上,可我控制不住。去查(2017)涿刑终字第140号!去看看阳台右数第二块木地板下面,你母亲冤啊!!!”
  最后的感叹号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仿佛执笔者将灵魂燃烧殆尽,将生命注入笔尖,带着魂飞魄散的决绝,义无反顾的坠入无间深渊。
  江玉初握紧那封信,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疾风骤雨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只留下断壁残垣满地狼藉。
  他就处在一片废墟中,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心凉,浇的思绪崩断神智不能回笼。
  脑子乱嗡嗡的,江玉初几乎是冲到了阳台上,惶急地撬开地板,抖着手拿出下面的内存卡和照片。
  那是张撕碎后又被透明胶带黏上的照片。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一把翻过照片,感觉好像被人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胸口,立即喘不过气来了。
  照片上,是他和别人在交易什么东西。
  距离很远,拍得不清楚。
  他认识照片里的那个人,这人在他最后一次做特情时最先揭发他的身份,最先冲他开了一枪。
  一口气忽然喘了出来,却喘得撕心裂肺,脑子里什么都没了。
  他重新拿出那封信,百十来个字被他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咀嚼,“子不教父之过”“死得冤”,每个字在眼前不断放大,一下一下冲击着视网膜,敲着脑壳,千斤之石沉沉地压在心头,像是要把内脏碾成血泥才肯罢休。
  江玉初跪了下去,膝盖咚的一声砸到地上。
  他从小品学兼优,除了出柜之外没忤逆过父母任何事,父亲到死都以为自己参与毒品走私吗?到死都以为自己没教好儿子,带着悔恨与不甘离开人世吗?
  他突然握紧拳头重重捶了几下胸口,额角青筋直跳,眼睛干涩,疼得厉害,却没有一滴泪。
  冷静,冷静。
  先处理……
  先处理问题。
  他抖着手把内存卡插进手机里,里面是一段黑白监控,拍摄角度很熟悉,屋内场景也熟悉,他突然想起来这是自家第一次试图养猫时候安的监控。
  猫没养两天就送人了,因为他过敏,可监控一直没拆,也算防贼用了。
  有人偷偷进了他家,翻箱倒柜之时撞上回家的母亲,两人起了争执动了手,母亲惊慌失措,被揪着头发重重地砸到地上,一下又一下,抽搐两下就不动了,那人慌不择路,居然翻窗从三楼跳了出去,江玉初看着黑屏的手机,才意识到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袭来,他感觉浑身冰冷。
  那个人,他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日推听了一首歌,是音阙诗听的《破裂》,以前从没听过的,高潮三句一出来,我看着歌词人都蒙了,就感觉……这就是小江真实的内心世界了。


第34章 你见过木偶笑起来的样子吗?
  顾长泽是个官二代,江玉初知道,所以才会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极限,想要证明没有家世背景的自己可以靠实力与其比肩。
  可现在他后悔了。
  视频中的人脸虽然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这人以前是顾长泽的初恋,是个混不吝的小二世祖,叫秦晓枫。
  秦晓枫什么都不行,唯独在闯祸上天赋极高,几次三番都是顾长泽救场。
  江玉初没怎么在意或者吃醋,因为顾长泽也确实承认了秦晓枫是个麻烦,而他自己屡次出手相助一方面是因为惯性,从小到大习惯了给人擦屁股,另一方面是涿然市官商圈子混杂,富二代官二代们相互之间怎么都会留几分情面。
  你帮帮我,我助助你,好些事就解决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神经质般的一遍遍读信,一遍遍看视频。
  最后垂着头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好半晌,眼珠才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没有半点人气。
  表现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混乱。
  焦躁、烦乱、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统统涌上心头,相互冲击碰撞,把脑子搅得天翻地覆。
  他不需要自首,他没错,他可以找顾叔证明,可是父亲永远不知道了。
  江玉初迈进警局,他觉得自己现在很理智,尽管脑子空白一片。
  可如果自己想通过合法途径扳倒秦晓枫的话,只能通过警方,通过手里的证据,他自身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神通广大有背景的人,还够不到官商二代的那个圈子。
  接待他的那名警察眼睛看完视频,眼珠子都瞪圆了,慌慌张张去请示上级,没一会,一个被称作“边局”的中年男人满面堆笑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也不知怎么的,在这个大腹便便的警官出来的一瞬间,江玉初脑海中一个惊雷劈下,汗毛突然炸了起来,在对方做笔录的时候潜意识地报上了一个假名字,以身份证忘带不记得证件号为拙劣的借口,匆匆离开。
  他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遮住下颌,压低帽子,一路低着头全挑监控少的地走,趁机还把内存卡抽出来塞进衣服内兜,七拐八绕地钻进胡同里,一闪身,人就不见了。
  没一会,一个小年轻有些畏畏缩缩地从墙边冒出来,正是刚才接待的那名小警察,只见他左看看右看看,暗自嘟囔了一声奇怪,从阴影里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却一脚踩到泥上。
  这小胡同都是水泥地,哪来的泥土。
  泥土,墙头倒是有很多——
  他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一抬头,正对上江玉初诡异的一张笑脸,紧接着肩膀一沉,眼前一黑,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感到手脚都被缚住,眼睛被蒙着,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一个阴鸷低沉的声音轻柔又缓慢地唱着儿歌,每一句都慢慢的拉长,变调,听着阴森又恐怖:“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周围寂静的可怕,有什么冰冰凉凉尖锐的东西在脸上、脖子上划来划去,在他因为紧张而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的动脉上逡巡,似乎正因为不知道从哪下手而有些苦恼。
  “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
  像蛇一样黏黏腻腻的嗓音笑了起来,在他耳边吹了两口气,吹得他鸡皮疙瘩从后背一溜烟地蹿到了天灵盖,白毛汗也全炸了起来。
  脖子上突然一阵刺痛,小年轻呜呜两声,那声音低低的嘘了一声,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你说实话吗?不说,我可要开始刷了哦。”
  湿热的腥臊味传来,他知道自己失禁了,可此时什么也顾不上,只能猛点头。
  江玉初拎了个椅子坐到他对面,一俯身,慢悠悠地从小年轻嘴里抽出毛巾扔到了一边。
  你见过木偶的笑吗?
  红艳艳的嘴唇,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珠,惨白的脸上两坨生硬的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你,在床头,在沙发,在你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你去哪,木偶就跟去哪。
  江玉初现在的笑,就僵化的像个木偶。
  他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瞪得老大,琥珀色的瞳孔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人,表情僵硬又虚假:“为什么跟着我?”
  周遭空气都冷了下来,瞬间进入冰天雪地。
  这声音不再是以前的清凉悦耳,温柔的像身边淙淙流过的泉水,反倒让人遍体生寒,带着让人说不出的压迫感与紧绷感。
  小年轻感受着有一下没一下在自己腿上敲着的什么东西,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说话都磕巴了,还带着哭音。
  “边、边、边局让我跟着,他说、说、说你手上的视频必须得拿、拿回去。”
  江玉初表情一收,往椅背上一靠,就势把长腿架到桌子上,拿蝴/蝶/刀的刀刃慢慢修理自己的指甲,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很是漫不经心,像是对这位边局毫不在意。
  屋里静得可怕,也不知道是谁咚咚的心跳声被放大了无数倍。
  没过几分钟,小年轻就有些受不住这种窒息般滴水成冰的氛围,有些畏惧地主动开口:“你、你还在吗?”
  他只听见有人叹了口气,于是忙哆哆嗦嗦地接着说:“局、局、局、局里这几年对过失杀人的案子看得紧,好像是上、上、上面有什么大人物要查,我们不敢多问。”
  “过失?”
  江玉初动作一顿,“你们管这……叫过失?”
  小年轻差点哭出来,“他们都这么叫,我刚到一年半,什么也不知道啊。”
  这时候,他突然感觉颈侧一凉,温柔缱绻还有些轻佻的吐息轻轻扫过耳畔,说出来的话却能吓得人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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