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火 (瑜辛)

　　“好嘞。”钟宁拐了人家妹妹，做贼心虚，赶紧蹭到厨房去。
　　张蔚岚正弯腰淘米呢。
　　钟宁站在张蔚岚身后，将下巴磕在张蔚岚肩上，垂眼睛看，见张蔚岚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晶莹的白色米粒里抄来抄去，给清水弄成奶白色。
　　“做粥？”钟宁问。
　　“嗯。明天早上的。”张蔚岚说，给水倒掉，顺便很自然地往后伸手，指腹在钟宁脸上蹭了一下。
　　钟宁的脸被他蹭上水，也不擦，他笑嘻嘻地问：“去我家吃不就完了。”
　　“钟阿姨太忙，奶奶这几天腰疼，不舒服。”张蔚岚给米淘好，直起腰，“我做好了，叫小欢拿你家去，再一起吃。”
　　“唔......”钟宁愣了下，从张蔚岚身上起来，“外婆这几天腰疼吗？”
　　“嗯。”张蔚岚给手擦干，转头看钟宁，“你不常在家，奶奶前几天拖地的时候抻了一下。”
　　“啧。”钟宁皱起眉。张蔚岚弄他脸上的水都淌到下巴了，钟宁手伸抹了一下，“怎么不跟我说呢。”
　　“奶奶怕你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说贴贴膏药就好了。”张蔚岚说，“也没和钟阿姨说，我是正巧看见了。”
　　钟宁撇撇嘴，叹气：“这老太太真是。”
　　钟宁虽然还没到深谙家长里短的年纪，但自己外婆他还是清楚的。这老太太一辈子都要强，这么大岁数了也要打扮的花枝招展，鲜艳明亮。说白了，她其实不服老，更怕老。
　　这晚上回家，钟宁也没明着提，他破天荒主动拎起拖布把地拖了一遍，给严卉婉看得一愣一愣的。
　　可惜钟宁水平不行，他从小到大没怎么干过家务活，算正经打扫卫生，也就是在学校做值日，秃噜两下那黑漆漆的水泥地。
　　结果瓷砖被他拖得花里胡哨的，张蔚岚实在看不过去，沉默着接过拖布，重新拖了一遍。
　　这下终于干净了。
　　张蔚岚扭头看钟宁，眼睛里似笑非笑，钟宁一摊手，朝张蔚岚飞快吐出个舌头尖。
　　严卉婉笑得扶腰。
　　平平淡淡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是真好啊。——平淡，它是人间至宝。


第51章 越馋越不敢要
　　大学虽然没有高中那么大的压力，但课也不少。钟宁除了上课，总往张蔚岚身边凑，又想顾一顾小欢，正事没干几样，时间倒是挺紧张，成天东倒西颠的，一学期过了一半，连个社团都没报。
　　某个周五晚上，钟宁跑回来，坐在张蔚岚床上翘二郎腿，他手上擎着手机：“不去了。不想去，周末......”
　　钟宁扫一眼张蔚岚，笑起来：“周末陪女朋友。”
　　张蔚岚正背对着钟宁写卷子，听了这话给手里的笔放下，转过身瞅钟宁。
　　钟宁嬉皮笑脸地搁电话里打哈哈：“你们单身狗不懂。”
　　钟宁：“......看什么嫂子弟妹，没照片。我的人才不给你们看......对，我就是妻奴。”
　　张蔚岚：“......”
　　等钟宁挂了电话，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又打个哈欠。
　　张蔚岚问他：“周末有事？”
　　“没事。”钟宁说，“班里有个同学生日，想聚餐，一起玩一玩。”
　　“怎么不去？”
　　“不想去。反正礼物也送了。我想在家陪你。”钟宁站起来，走到张蔚岚跟前，“还想领小欢出去玩。”
　　张蔚岚顿了顿，眼睛垂下去：“其实不用，你......”
　　“去了没劲。”钟宁打断他的话，“我平时都住校，就周末有空回来，你还要赶我啊？”
　　张蔚岚沉默了片刻，轻轻笑起来，抬头看钟宁的眼睛：“不赶。”
　　“这才对。”钟宁的胳膊伸长，去够桌子上的成绩单，“好容易有空，就想黏糊黏糊你。”
　　张蔚岚心里倏得动了下，嘴角的笑又深了些。
　　钟宁去看张蔚岚的成绩单，这是最近一次月考。钟宁啧了一声：“年级第二，数学满点......”
　　钟宁服了：“你真棒。”
　　张蔚岚没说话。
　　张蔚岚又复课一年，钟宁瞅他的成绩，觉得张蔚岚一定会考得更好。可惜了。他考得越好越可惜。他考得越好，叫人看着越难受。
　　钟宁给成绩单放回桌上：“你后天打工吧？”
　　“下午。”张蔚岚说，“怎么？”
　　“徐怀，他回来到现在一直也没好好聚一次，要不后天中午，咱仨简单吃个饭？”钟宁问。
　　徐怀没钟宁考得好，报的是个二本，学校离钟宁的学校也挺远，开学忙，钟宁只和他草草见过一面，通过两次电话，一直没扯着张蔚岚一起聚过。
　　钟宁看着张蔚岚：“去呗，一起。”
　　“行，那就去吧。”张蔚岚点头，“和你们吃完饭我再去打工。”
　　“好嘞。”钟宁笑笑，“那我回头和徐怀说。”
　　“嗯。”张蔚岚应了声。
　　钟宁挑了挑眉稍：“哎，那你吃完饭去打工，小欢我就带出去玩了？”
　　张蔚岚刚想张嘴说话，钟宁连忙又说：“上周末我都没带她出去。”
　　张蔚岚叹了口气，这才说：“行吧，别玩太久了。她最近成绩又下滑了。”
　　“......好。”钟宁拖长音答应。
　　周末那天，三人找了个饭馆，要了四个家常菜，就着三碗米饭吃了起来。
　　吃饭间没多聊什么，徐怀回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张蔚岚，也就随便寒暄几句。
　　徐怀知道张蔚岚的爷爷走了，又听说张蔚岚因此复读，心里定是梗得慌。
　　可张蔚岚这性子，徐怀又不好说什么。
　　张蔚岚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些凉淡。他孤独又乖僻，常常拒人千里。
　　比如徐怀，杨涧他们，其实和张蔚岚的关系都不错，但好像谁也不能真正走进张蔚岚的生活里，谁也不能在他的生活里多说一句话。怪难开口的。
　　张蔚岚吃完，看了眼表，站起来说：“我先走了，不然打工要迟到。”
　　“行。”钟宁望了眼天。老天爷最爱变卦，他们上午出来的时候还有太阳，一顿饭的功夫居然阴天了。
　　钟宁皱起眉：“我怎么觉得晚点要下雨呢。”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张蔚岚说。
　　“那你带伞了吗？回去别淋雨了。”钟宁赶紧问。
　　张蔚岚瞅了钟宁一眼，拉开自己的背包。
　　他包里放着两把伞，张蔚岚拿出一把塞给钟宁，问：“你没带吧？”
　　“没带。”钟宁一愣，将伞在手上转了一圈。
　　还是张蔚岚细心。这人这样子，怎么能不讨他喜欢呢。
　　张蔚岚和徐怀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了。
　　徐怀盯着张蔚岚的背影望了两眼，又瞅了瞅钟宁，笑了下：“还是你有能耐。”
　　“嗯？什么能耐？”钟宁问。
　　“张蔚岚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酷。但总感觉......更成熟了？”徐怀有点说不好，顿了顿低声道，“可能是经历多了吧。”
　　徐怀又笑起来：“主要是你俩关系比以前好太多了。”
　　“啊......”钟宁顿了下，低头看手里的伞，将伞挂在椅背上吊着。
　　“他以前那样，真的让人头疼，一看就难受。”徐怀随口说，“看来你终于给他感化成功了。”
　　徐怀：“以前就看你跟着张蔚岚，张蔚岚成天一副‘别靠近我’的样子。”
　　钟宁喝了口饮料，乐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我什么时候总跟着他了？”
　　“你还不承认。”徐怀啧了一声，“高二那阵，张蔚岚家出事，你不成天围着他转呢。”
　　钟宁刚想反驳，徐怀又说：“喝多了扒着人家不放，不就是你吗？我还以为张蔚岚能给你摔大街上。”
　　钟宁：“......”
　　别说，细想想还真是。
　　提起那次喝醉，一些往事浮上来。徐怀的表情明显就有些变化。
　　钟宁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一直也没问你，怎么报这边的大学了？特想我们？”
　　“美得你们。”徐怀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爸妈其实不乐意我回来。不过我这破成绩，报哪都一样。”
　　徐怀顿了顿，也喝了口饮料。他皱起眉，似乎是嫌这不是酒，叹口气：“我是背着爸妈自己填的志愿，偷偷报回来的。为这事家里差点翻天。”
　　这话徐怀说的时候颇为轻描淡写，但钟宁能想到有多伤筋动骨。
　　钟宁有些意外，但也算意料之中。他抿了抿唇，低低地问：“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周白雪？”
　　周白雪这名字好久没提了。提起来似乎隔了老远。像那个热烈的夏天，也离开了好远。
　　钟宁琢磨了一下：“我们和周白雪也没有联系，不过你要是想找她......”
　　“我知道，费点力气，也许还能找到她。”徐怀摆摆手，打断钟宁的话，“但找到了又怎么样呢？我俩不可能在一起了，就算见了面也......”
　　“很多事......”徐怀摇了下头，“可能还是太嫩了吧，不成熟。”
　　徐怀：“我觉得我没保护好她，她觉得愧对我。变了，找不回来了。”
　　钟宁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你费这么大劲儿要回来？”
　　“我也不知道。”徐怀的眼神躲了下，他皱起眉，“就是心里硌楞着，觉得不回来难受，必须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