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火 (瑜辛)

　　钟宁靠在沙发上，张蔚岚就挨着他。
　　电影剧情很紧凑，要全神贯注地跟着思考才行。张蔚岚的注意力一半都分在钟宁身上，自然越看越看不进去。最后他干脆放弃看电影，抓着钟宁的手一下一下地搓，又往人跟前凑得更近了些。
　　“嗯？”钟宁微微侧过头，瞧了张蔚岚一眼，“怎么了？吃饱犯困了？”
　　“没有。”张蔚岚说。
　　钟宁又瞅了瞅张蔚岚那张白脸皮儿，想了想说：“你病刚好，的确应该多休息，要是不想看就去屋里睡会儿。”
　　张蔚岚当然不会走。他说了声“不用”，便继续赖在钟宁跟前当大块年糕。
　　电影里的凶手正在杀人呢，钟宁却忍不住笑了下：“哎，粘人精。”
　　钟宁拍了拍自己的肩头：“你要是不想自己进屋，我给你靠会儿？”
　　钟宁话音刚落，张蔚岚的脑袋就落到他肩膀上了。钟宁忍不住咂舌，恨不得将张蔚岚从肩头上提溜起来，团掌心里搓一顿。
　　这人儿有点娇得过分了。不过钟宁发现......他似乎还挺吃这一套的。就张蔚岚这种，外皮是冷门儿的漂亮，芯儿里是正儿八经的柔弱。
　　钟宁闭了闭眼，但求六根清净，重新将视线投去电影上。
　　电影一共两个多小时，看到一多半的时候，钟宁听张蔚岚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他一垂眼，发现这人真的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钟宁摸过遥控器，给电影声音调小了些。
　　他肩膀已经被张蔚岚压麻了。不仅他不舒服，张蔚岚歪着脑袋睡觉，估摸也舒服不到哪去。
　　钟宁想了想，一手托起张蔚岚的头，另一手环过张蔚岚的身子，想给人放躺。
　　“嗯......”张蔚岚该是察觉到钟宁的动作，在睡梦里皱了皱眉。
　　钟宁只能轻声哄他一句：“你躺着睡，躺着舒服。”
　　钟宁往沙发一边蹿了下屁股，让张蔚岚躺在自己大腿上。他胳膊肘撑着沙发扶手，掌心拖着下巴，低头看张蔚岚。
　　张蔚岚微微歪了下头，淡淡泛红的双唇张开一条小缝，轻轻吐息。
　　钟宁手指尖痒痒得厉害，实在没耐住，轻轻拨了下张蔚岚的唇缝。张蔚岚却突然一抿嘴，抿了下钟宁的指尖。
　　钟宁：“......”
　　钟宁瞪着眼下那人畜无害的睡脸，小声恨道：“你到底睡没睡啊？”
　　张蔚岚是真的睡着了，并没有任何反应。
　　钟宁叹了口气，心服口服。碰上张蔚岚，他不栽才有鬼，心肝脾肺早就全被偷走了，偷得一滴血也不剩。
　　因为贪图美色，钟宁落了一段电影没看，再继续看就一头雾水，尤其影片里还冒出来个新角色，他都不知道那是谁。
　　钟宁也彻底没了兴趣。血液全都跑到肠胃去消化吃食，困意袭上来，钟宁的脑子一阵一阵犯迷糊。
　　他没有关掉电视，电影继续小声吵着。钟宁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也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电影孤独地自我表演，精彩画面无人欣赏，只有客厅里的哑巴空气知道它的结局。
　　钟宁和张蔚岚居然直接睡到了天黑，还是被张蔚岚的手机叫起来的。
　　沙发虽然窄，但张蔚岚睡觉姿势尚可，还算舒服，钟宁就不行了，腿疼腰疼，脖子也跟折了似的。
　　电话是迟子丞打来的。张蔚岚一只手擎着电话，另一只手按摩钟宁的腿：“喂，迟哥。”
　　迟子丞找他，肯定和工作有关。果然，迟子丞问：“蔚岚，你后天能回来一趟吗？”
　　“后天？”张蔚岚的年假还没结束呢，“怎么了？”
　　迟子丞：“是关于北方的项目。对方公司的老板要过来，就是想谈合作。我们定的后天。”
　　迟子丞：“这项目由你负责，正好你现在又在那边。你去接一下他，然后带着人一起回来，我们再详细商谈。”
　　张蔚岚看了钟宁一眼：“好，我知道了。”
　　“那我把地址什么的发给你。”
　　“嗯。”
　　张蔚岚挂了电话，钟宁边揉后脖颈边问他：“南方那边有事？”
　　“嗯，工作。也和我的工作调动有关。”张蔚岚说，“我得去几天。”
　　“那你就先去。”钟宁又抻了抻腰板。
　　张蔚岚这时候是万分不愿意走的。不仅是不舍得离开钟宁，更是不放心。钟姵的事始终梗得他浑身难受。
　　钟宁明白张蔚岚在想什么。他又晃两下脖子，感觉脖颈舒服了些，说：“你别想太多。”
　　钟宁：“你先回去处理工作，等过几天你回来了，我姐和姐夫差不多也回国外了。”
　　钟宁叹了口气：“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和我妈说。”
　　“嗯。”张蔚岚的表情并没松动。
　　钟宁只能安慰他，更是安慰自己，虽然这安慰没有丁点儿说服力：“你也别太担心。我妈婚后这些年，脾气性子都柔和不少，她一个女人，年纪也大了，总不至于和当年一样较劲。”
　　钟宁说着就心疼了起来，那可是为他辛苦了二十多年的亲妈。那种愧疚和折磨真的太过难挨：“这个事儿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总之先别着急。”
　　张蔚岚沉默了很长时间没说话。钟宁等腿麻过劲儿，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去卫生间洗把脸。
　　他还没等走出去两步，张蔚岚突然也站起来，从后头抱住钟宁。张蔚岚默了默，沉声说：“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钟宁拍了下张蔚岚环在他身前的小臂，“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心甘情愿。”
　　可惜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意外永远比计划和想法来的不讲道理。它们来势汹汹，总会令人无力招架。
　　第二天下午，钟宁和张蔚岚按照之前说的，一起去了趟超市，却没想到，竟迎头撞上了炸弹。
　　钟宁好几年都没正经推着购物车逛超市了，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张蔚岚更是这样。
　　他俩还是头一遭知道，超市里的人居然能这么多。
　　尤其是食品区，那些家庭妇女和奶奶大妈的抢货能力真真不是盖的。
　　钟宁拎着一袋子水晶梨，从人堆里钻出来，身上甚至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天呐，怎么这么多人。”钟宁给东西扔进车里，“是不是过年在家闲着没事，都来逛超市了？”
　　张蔚岚笑了：“我也没想到人这么多。”
　　“菜就不买了吧。”钟宁寻思了下，“你明天要去南方，买菜我也不会做，等你回来就不新鲜了。”
　　“那就买点水果吧。”张蔚岚说，“还有水，饮料，酸奶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你可以直接吃。”
　　一提酸奶钟宁的尾巴骨就犯软。他乜斜张蔚岚一眼：“行吧。”
　　“那我去拿，你在这等我会儿？车我就不推了，人太多，不如拿得快。”张蔚岚说。他早看出钟宁已经不乐意动弹了。
　　“行。”
　　张蔚岚去拿东西，钟宁就守着购物车在一边站着。刚站了没两分钟，身后突然有人叫他。
　　是钟姵：“钟宁？”
　　钟宁飞快扭过头，心肝蹦了个突：“......妈？你怎么在这？”
　　钟姵瞧钟宁不自然的脸色，觉得奇怪：“过年这些天你也不来我那儿，我就想给你送点吃的放冰箱里，正好这个超市离你家近，还准备买完东西给你打电话呢。”
　　钟姵车里也推着一袋子水晶梨，她低头看向钟宁车里的那一袋子：“你不会照顾自己，不省心......”
　　钟姵又去瞪钟宁，不敢相信。她没经常去钟宁那儿，平时最多一两个月去一次。先前每次去，那冰箱和厨房都一穷二白。今天是吹了什么风，钟宁居然跑出来逛超市了？
　　而钟姵还没等问，心头就狠狠打了个咯噔。
　　张蔚岚从后头一群人里走出来，他怀里抱着几瓶饮料：“钟宁，你还......”
　　张蔚岚一顿，见到钟姵的脸，不禁倒吸一口气：“钟阿姨？”
　　钟姵杵在原地懵得够呛。超市里人来人往，嗡嗡闹闹，有人撞了下钟姵的后背，她这才回过神。
　　“你是......”钟姵愣愣地瞪着张蔚岚，不敢眨眼睛，“你......蔚岚？”


第95章 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管有什么理由，坏事都不能拖，不能多琢磨，不然事情就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打得人措手不及。
　　怪钟宁太天真。他是真的没想到钟姵会突然过来。钟姵明明很少来。怎么就非得这么巧？真是作弄。
　　让钟姵在毫无预备的状态下和张蔚岚见面，是钟宁最不愿意看到的。
　　起码......
　　他想过。起码在扯着张蔚岚去见钟姵之前，他应该先单独和钟姵好好说说话。
　　钟宁本想先找个机会和钟姵坦白，说张蔚岚回来了，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对张蔚岚念念不忘。
　　钟宁并不是在逞英雄，想护着张蔚岚一个人处理，事到如今没这个必要。只是钟姵是生他养他的亲妈，钟宁坚决不能先给张蔚岚推出去挡枪。那不仅是不孝，还是该死的懦夫行为，埋汰人格。
　　他也没想瞒张蔚岚，没提前跟张蔚岚说这个想法，仅仅是因为还没考虑好，不想张蔚岚更紧张。
　　但眼下这情况，什么深思熟虑都得统统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