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四十号街的吉姆 (echoran)

　　“恩。”
　　“怎麽会有那麽象的人，说不定是亲戚。”
　　ANN还顶著那顶可爱的帽子，走路蹦蹦跳跳。我拽著她帽子上垂下来的小球，忍不住又看了纳西索斯一眼。纳西索斯转来已经快两星期，如果他是吉姆，他早就奔过来找他的小番茄汁和提拉米苏了。
　　即便我一开始就认定他是吉姆，现在也不敢说什麽了。他穿著整洁，姿态高雅，讲话也没有那麽多叹词，可那双湖蓝的眼睛，就象我第一次在深夜的寂静街头看到的那般无二，纯洁而且坚持。但是他根本不认得我。
　　多麽有趣。我本来以为他在跟我闹脾气，怪我当初没留下他。结果，他转来的第二天，教授将他分到我们组，理由是其他组人都满了。吉姆，不，纳西索斯带著腼腆的笑容一个个询问我们组的人名，我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到一种很有教养非常礼貌的角度停在我面前：“你好，我是纳西索斯。”
　　他朝我伸出手，修长洁白的手指，指甲也修剪地干净清爽。
　　“RAN。”
　　我回握了他一下，他又礼貌地勾勾嘴角，问下一个人去了。总共还不到一分锺。
　　我跟ANN走出了老远，身后突然爆炸一样到处都是尖叫。ANN好奇地回身，哇了一声，然后就拽我：“天啊。”我回头，人群已经散了，ANN还目瞪口呆地拽著我。
　　我拍了她一下。她回头看我，眼神奇怪。
　　“发生什麽了？”
　　“……你没看到？”
　　“没有。”
　　“……没什麽。快走吧。”
　　ANN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进了她喜欢的DKNY，她也只是没什麽生气的随手翻了翻。
　　“怎麽了，宝贝？”
　　这是我的经验，女人在不爽的时候，男人怎样肉麻都不过分。
　　她不理我。
　　“老婆，老婆。”
　　“……恩？”
　　“怎麽了？突然闷闷不乐的。”
　　“没有，我在思考。”
　　我小心翼翼，ANN一思考，保准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发作了。象我以前骗她说写作业其实在打电动，就是被她思考出来的。我们走到阿玛尼门口，我随口说了句要不要进去看看，她就机器人一样走了进去。
　　ANN这麽听话实在让人害怕。果然，在扫荡了一圈之后，我拎著她的战利品脸上还得挂著虚假的讨好笑容，她啪一下给了我一拳：“你以前亲过吉姆没有？我要听实话。”
　　“……当然没有。”
　　“真的？”
　　“我什麽时候骗过你？”
　　她不理我，过了一会儿又主动过来跟我讲话，还帮我分担手里的袋子。我被搞得实在很受惊，ANN粲然一笑，又鬼又甜的样子挽著我的手臂：“知道我刚才看见什麽了？”
　　“什麽？”
　　“纳西索斯跟丘丘当众接吻。”
　　“……外国人果然开放。”我笑著看她，“我们要不要也来一次？”
　　她咯咯笑著猛地把我推到旁边大树上，脚一掂就贴上我的唇，我的脸一下就烧了，不是难为情，是觉得憋屈，妈的，咱大老爷门的怎麽就被一女的给那啥了。
　　我僵了僵才揽住她的腰突然把主动权夺回来，我们亲了一会儿，她脸色绯红，笑望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是我，我拍拍她的脑袋：“小鬼头。”提起扔在地上的袋子，一回身，跟不远处站著的两人对上眼。
　　丘丘牵著纳西索斯的手，冲我搓了个响指。纳西索斯眼睛眯了眯：“你们真热情。”
　　ANN走上去：“嗨，纳西索斯，我是RAN的女朋友。”
　　纳西索斯点点头：“我知道。”湖蓝的眼睛望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不看他，只是将ANN往身上搂了搂，他们两个很快就离开了。两个人都很高大，身材很棒，走在一起连我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两个都王子一样。”
　　我径直往前走，ANN扒住我的手：“吃醋了？放心，我不会看上别人的。”
　　我不语，脑子里老冒出他们相握的手。冷不妨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你好，”他抓抓金色的头发，象极了吉姆，“你跟我一组的吧？39组。”
　　“恩。”
　　“你可不可以帮我补习？我……上课有点吃力。”
　　“补习？”
　　“是，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纳西索斯抱著肩膀，姿态优雅地等待我回答。我想了一下，这学期的课已经够紧了，再摊上一个新来的……或许是我思考的时间过久，连ANN都看不下去了，她抓著我的手用力扯了一下，纳西索斯仍然没有不耐烦地站在一边，抱著肩膀，黑色的靴子将他的腿衬得更直更有男人味。
　　在几米外等的丘丘也走到这边来，我每看他一次都会对他的美貌有新的体会。纳西索斯对丘丘抱歉：“要不你先回去，我晚一点去找你。”
　　我看了看天。太阳快没了。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稍微暖一下，马上又变凉。ANN的小手已经在我手里发抖，她最怕冷，我给她把帽子戴严些：“好的，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就是。”
　　纳西索斯似乎也很怕冷，丘丘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还拿下围巾给他围上。我瞧见整个过程，他们亲昵的程度完全不输我和ANN。我觉得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就礼貌地笑笑走人，纳西索斯突然喊住我，我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缠了一条暖暖的羊绒围巾。
　　我看到丘丘明显把脸转到一边。
　　我有些尴尬，围巾在我脖子上太奇怪了。
　　湖蓝的眼睛冲我眨了眨：“那，老师，我走了。”
　　把ANN送回她的宿舍，现在开学了，她不好意思总睡我那边。我倒没什麽，反正我一定要娶她的，只是觉得她这样害羞很可爱。
　　如果故事发展到这里落幕的话，ANN是我心爱的女人，纳西索斯是我大学里偶然转来的同学（管他到底是不是吉姆），偶尔会问我一些问题，大家不管井水河水还是海水，都自由奔放。
　　“RAN，这个回报率是怎麽出来的？”
　　“哪个？”
　　“这里……”
　　我凑过去看他翻到的那一页：“哦，是这个。其实很简单，你把公式套一下，然后记得把税率返值。”
　　“我试试。”
　　几分锺后，桌子被砰地一声敲地乱震，纳西索斯跳起来：“我做对了！”我看了看我可怜的桌子，那是我辛苦从卧室拉到客厅的。兴奋中的人没注意到我的表情，笑眯眯：“好饿，我让丘丘送吃的来。”
　　“不要。”我连忙拦他，心想你那个丘丘每次来都好象被人欠了几千万似的，脸臭得吓人。
　　“可是我很饿。”
　　“……今天先学到这儿，我看你也……”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指导。”他走地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面上是礼貌的笑容，走出我的公寓很自觉地把门带好，又好象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颗脑袋夹在门和外面之间：“那个，RAN，我刚刚去你冰箱拿果汁，实在太臭了，我就顺便帮你清理了一下。”
　　我木木的：“谢谢了。”
　　湖蓝的眼睛弯了弯才把门带上。
　　他一走我立刻冲进厨房。
　　冰箱里四瓶小番茄汁和提拉米苏都被他勤劳地扔掉了。


第6章
　　这一天下午没课，我靠在沙发上打游戏。
　　“靠！”PSP丢一边去，这麽愚蠢的游戏真不知吉姆以前怎麽能打得那麽津津有味。我走进厨房找东西喝，冰箱里堆满各种果汁和啤酒：“纳西索斯，你过来一下。”
　　“怎麽了？”
　　“麻烦你解释一下。”
　　纳西索斯靠在墙边瞥了一眼冰箱，抱歉地笑笑：“哦，都是丘丘送来的，很好喝，你不喜欢？”
　　“不喜欢。”
　　他愣住，礼貌上扬的嘴角也僵了，估计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有礼貌的人起码都会回答：哪里啊，我也挺爱喝。
　　我接了白水回客厅，这人几乎每天都来请教问题，彬彬有礼的姿态给人不容拒绝的余地，很讨厌。他相当会看人脸色，这一点跟吉姆相差远了。吉姆从来不会看人颜色，做事情纯属条件反射，直接得吓人。
　　“RAN，你是不是讨厌我老来打扰你？”
　　“并没有。”我木木的，心说你到底是不是吉姆，是的话赶紧给我变回去。
　　过了一会儿。
　　纳西索斯从厨房里走出来，提著一个袋子：“我先走了，丘丘在等我。”口气平常，一点也没有因为我的故意打击而怎样。我缓缓转头恩了一声，他就走了。
　　他一走我又立刻往厨房冲。果然，冰箱里的果汁和啤酒都被他提走了。心里一阵郁闷。於是我去睡觉。
　　睡到中途被轰隆隆的雷惊醒，我爬起来就去关窗，又去客厅把所有窗子关了，还好没有雨渗进屋子，我穿好衣服打开门把刚整理的一袋垃圾丢门外。
　　潮湿安静的夜，月亮被乌云埋起来。
　　我清晰地看到一双湖蓝的眼睛，不是天蓝，象天蓝里不小心糅进一缕墨，比那纯洁却感觉轻飘飘的天蓝多了点坚持的意味：“吉姆……”
　　“老师。”软绵绵的声音还喷著酒气，把我刚才的恍神一下赶出老远。
　　“纳西索斯你怎麽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