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崔安承乐得抱起我就走进屋里,一遍遍夸我乖。
吃完早餐,我背起书包,崔安承拎着我那双被张婶擦的光亮的小皮鞋,我没有急着接过鞋,我抬起胳膊拉住崔安承的食指,崔安承186的大个子需要我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而崔安承每次与我讲话都会很绅士地半蹲着。
我拉着他的食指带着他走到墙角,小声地说:“你今天可以送我去上学吗?”
崔安承倚着墙,笑了笑:“好啊,你等着我换下衣服。”
路上,崔安承一直叮嘱我:“你的药千万不能忘吃哦。”
“在学校乖乖的,等我下午在爸的公司忙完工做就来接你。”
“对了,在学校吃药的时候要喝温水,不能喝冷水。”
我一一答应。
崔安承也说到做到了,我一放学第一眼便看见大门口的崔安承,他正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
我无声地走到他的面前,他瞄到了我,利索地将打火机塞进口袋,对我笑了笑。
我走过去搂住他的腰,不说话,他弯腰将我抱起,我终于忍不住,趴在他的肩膀上抽噎起来,他慢慢抚着我的背。
“哥...哥哥,我没有好好吃药。”我红着眼说。
“怎么了小亦?”他的声音又温柔了起来。
“我的药被...被两个小孩子...碰到地...地上,还有人踩了一脚...都脏了。”
崔安承不说话,紧紧抱住我。
“哥哥,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出来,恐惧不安写满整个脸。
崔安承皱着眉,说:“小亦别怕,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死掉?你听谁说的?”
我抹了下眼泪,不再说话,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无力地靠着崔安承。
他给予我的安全感让我浑身放松,绷紧好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得以休息,很快,我就浅浅睡着。
那天晚上,我僵硬地躺在床上,干瞪着眼总是睡不着,便抱着我的小枕头赤着脚颠进崔安承的房间,爬上他的床,他的身子微微倾斜了一下,我猜他肯定还没睡。
崔安承转身面向我,很自然地拥我入怀,他的手搭在我的小肚子上,他总说,小亦,你一定要多吃饭,长得胖胖的,这样才更可爱,摸起来也更舒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便使劲吃饭,可疾病缠身,却是胖不了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崔安承不见了,我的枕边放了一只毛绒熊,我抱着熊赤着脚去找崔安承,他在一楼院子里抽烟,我驻足在那把长椅边,等他抽完,没想到,他抽完了一支烟,又开始点了第二支。
“崔安承。”我叫了他一声。
他转头见是我赶紧把烟灭了,慌乱地跑到我身边,把我抱起。
“你怎么没穿鞋子?嗯?!”他的声音异常严厉。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一不小心就会感冒,感冒了还比常人要麻烦得多,所以,崔安承教训的对。
崔安承身上的烟味还未散去,我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崔安承将我抱到沙发上,便要去刷牙了,我拉住他,不让他走,我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便笑我像个小大人,总问那么高深的问题,最终他拗不过我,不知是敷衍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呵......多么动听的话。
“那我也会喜欢你的。”
那时候的喜欢应该是最纯挚的。
容不得任何侵犯。
那时候的宋亦舟也是最幸福的。
容不得任何唾弃。
第29章 我好想你
崔安承十九岁的时候交了第一个女朋友,我们的爸爸——崔定林,丝毫不知情。
那天晚上,趁着一时清净,我便练习软笔,墨汁如银色的月光一齐泼在微黄的纸上,我抬着臂膀照着字帖一个个字练过去,可门外又传出了崔安承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可后来,崔安承开始失控,声音大了起来,我听清了,他在和别人打电话,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崔安承打完电话,静了好一会儿,最后推门进了我的房间,他坐在我的床沿,垂着头不说话。
我放下毛笔,提起我那墨未干透的半成品给崔安承看。
“哥,怎么样?”
他没有抬头,像是没有听见。
“你跟人吵架了?”我收起了字,也与他并排坐在了床沿,问他。
“小孩子别问。”他的声音冷冷的,但对我没有一点点严厉。
“你不让我问,我就不知道了嘛?哥,你有女朋友了,是吧?”我挽着他的手,说。
崔安承转头看着我,一脸诧异。
“我还知道,你不想让爸爸知道这件事。”我继续说。
崔安承淡定不了了,眯起他那丹凤眼,问:“你怎么知道?!”
我歪着头,说:“嗯......就是半猜半蒙嘛。”嘿嘿嘿,其实是默默观察+逻辑判断。
“鬼精灵。”崔安承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
“别说出去啊。”崔安承抱起我,将我举起来,使四目相对,然后用严肃的目光警告着我。
我点点头。
可爸爸还是无意中知道了,那天,他拽着哥哥的衣领,气急败坏地将他拖回家,哥哥一手抓着衣领,一边涨红了脸朝爸爸大喊,母亲急忙上来劝着爸爸,但爸爸真的是急坏了,他将哥哥推坐在沙发上,叉着腰怒斥:“你说说你,那女生有什么好?”
“金锦哪都好!”哥哥锤着沙发,一点都不相让,他答应过金锦,要让爸爸接受她。
“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你将来娶了她,只能是拖累!”崔定林从母亲手里接了杯茶,压制火气。
“我崔安承非金锦不娶。”
崔定林听到这句话将茶杯猛拍在桌子上,在场的人都不再说话了。崔定林走到崔安承面前,甩了崔安承一个巴掌。
哥哥就定在那儿,不敢置信地看着爸爸。然后他冷笑一声,瞪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我,摔门而出。
我慌张地十指绞在一起,眼泪似要夺眶而出。该怎样向哥哥解释?我不知道。
哥哥的性格一向强势,爱憎分明,当初我来到崔家的时候,他能够坦然接受我,现在想来,也是不易,更何况他待我如亲弟弟,我更当感激,在这崔家安分守己。
该如何让他相信这件事不是我说出去的?我揪着自己的头发整日整夜地想办法,崔安承直到一个星期后才回家,还是挑在崔定林上班的时间。
“你...怎么在?没去上学?”崔安承见到我有点惊讶。
“哥,今天周六。”我小心地回答。
“哦。”他收拾了一包衣服后背着包就走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光着脚丫跑到他面前拦住他,仰头看着他。“你别走了,好不好?”
十九岁的少年只是固执地想离开,他又比一个九岁的孩子多懂什么?
“哥,爸爸知道这件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又控制不住情绪,搂住崔安承的腰 发了疯似的不让他离开。这世上真心对我好的人并不多,抓不牢他们才是罪过。
崔安承并不听我的解释,向我大吼了一声:“别烦我!”
我愣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用力推开,跌坐在地上。
“哥!”我呼唤着他,想要挽留他的背影,不停地呼唤。
不知道那时的自己从哪儿来的力气,直到将嗓子喊哑,整个人因用尽气力都是颤抖的。
连续尖刺凄厉的喊叫,让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大口喘着气眼睁睁看着崔安承开车离开,我捂着胸口,抓着衣服,撕心裂肺地咳嗽,又止不住地呼吸。
“妈...妈。”
没人听见。我只能独自扶着桌椅,趔趄着从房间的柜子里翻出我的药,我拧开瓶盖,药丸撒了一地。
我什么都不管了,从地上抓起几颗药就塞进嘴里干吞。
我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一手抓着空药瓶,一手搭在腿上揉搓着刚刚紧急之中不小心磕碰了的淤青。
这是崔安承第一次与我反目。
崔安承生了崔定林很久的闷气,以至于崔安承高考完的时候,他毅然选择了离家很远的大学。
从崔定林与母亲的对话里得知,崔安承是带着金锦一起离开的。
他们在大学里一定过得很好。
崔安承的大学四年在我的记忆里是空白的,那四年,他在我的生命里是缺席的,他花了四年陪伴另一个女人。
我就如再次陷入沉默,闷着声,完成崔定林为我安排的一切。
崔定林也老了,崔安承走后的第一个除夕夜,我看见崔定林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握着手机低着头。
那电话号码终究是没有拨出去。父子两人都是强势得要命的人。
可这场闹剧,偏偏是只要有任何一方低头,都将会变成美好的结局。
我总是想,崔安承真的是太狠心了,恶毒起来六亲不认,对他而言,十九年的亲情比不上他十九岁的爱情。
这四年间,只有我母亲偶尔打电话过去对崔安承嘘寒问暖。
在我滋味单一百般迷离的时候 崔安承终于打来了他的电话。
他说他要在外面创业,今年依旧不回来,但是他要跟崔定林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