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走了,他就扒着窗往外看。
林侘第一次分化,体力不支,打架挂了彩,脸上有血,当然他本身也不敢让受害者看到他的脸,只稍稍侧头,点了点下颚:安全了。
周弦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侧脸。转瞬即逝,林侘很快就转过头去,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好香。
味道撰入了记忆。
是很清幽的,茶香。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侘特长:修水管,换灯泡,打架吹牛逼
林绿茶特长:我不会,好厉害,望哥你真行
第36章 Chapter 36 反间计2
“一切卑劣的弱点,在恋爱中都无足重轻,而变成美满和庄严。爱情是不用眼睛而用心灵看着的,因此生着翅膀的丘比特常被描成盲目;而且爱情的判断全然没有理性。”[1]
《仲夏夜之梦》剧场观众寥寥。经典剧目已经无法吸引到观众了,一定要加入新潮的元素才能吸引年轻人。这一次来自英国的话剧团显然采用的是正统莎剧的表演方式,大段大段诗化的念白晦涩难懂。
林侘大概只能听懂10%,一边看字幕一边看表演略感吃力。
话剧表演不愧是金字塔顶峰的表演艺术,林侘感叹:“他们这演技,我也不知何时才能追上。”周弦望竟煞有其事地说,“演技差也好。”
林侘笑话他,“就是因为你们这种资本家多了,现在的鲜肉鲜花的表演才这么不忍直视。”
“不,我不是站在制片人的立场上说的。我是站在师兄男朋友的立场上。”
说的人自然而然,而林侘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就觉得心里一阵酥麻,有些惶恐的雀跃。
“因为师兄是体验派的。”他自然地说。
表演大致分为“体验派”、“方法派”和“表现派”,体验派的演员会从自我出发代入到角色语境中。
这一点周弦望倒是看得挺准,林侘不可置否,表演方式多少是先天的选择,学了再多方法论,体验派的演员依旧会选择那一种本能的表演方式。
“灵魂转移式的演法容易出优秀作品,却很伤身。”浅褐色的眸子稍敛,睫毛闪烁,犹如星辰余迹。
“我妈就是典型的体验派演员。她是……特别、特别投入的那种演员,一进组就像是被角色夺舍了。”
“风霖前辈有个外号叫风三年,为戏痴狂,一入戏就得‘疯’三年。”林侘本就极为欣赏风霖,一个教科书级别的人物竟然在现实中与他有这么近关系,再度让他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风霖是个天生的演员,她是悬崖上最娇艳的野玫瑰,若有人将她摘下藏在玻璃罩子里悉心呵护,反倒会令玫瑰枯萎。她十九岁认识丈夫周制作人,也就是现在的GN总裁。
天外谪仙美人骨,利益至上世俗人,本身是两个世界的。在各自领域同样出色的两个人的内里却住着两个背道而驰的灵魂,爱情令人盲目,而婚姻不可复追,当爱情渐渐淡去后,剩下的就是令人窒息的不合适。
“你妈妈……”林侘握住他的手问,“一定很宝贝你吧?”
周弦望点点头,“心里应该是宝贝的吧。妈妈生下我之后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她靠演戏来转移注意力,但病到后来,她也没法进组了。那时候我爸认识了他现在的妻子,那时是我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妈妈怀疑我爸出轨了……”
“那真的是出轨吗?”
周弦望摇摇头,“那时候小,父母各执一词,我根本无法判断。过去没人觉得抑郁是一种病,我妈性格也执拗,一直拖着不去看医生。她疑心越来越重,等到病入膏肓,甚至产生了癔症,她不认我了,她讨厌我,认为我是爸爸的私生子。”
在广为流传的豪门八卦版本中,周家发生了狗血的八点档剧情:周氏总裁放着美人娇妻不爱,找了小三,娇妻气到心梗总裁仍不理不睬;小三一早给总裁生了儿子,带着儿子逼宫上位;负心总裁到头来生生熬死了原配扶了小三上位。
林侘没想到吃瓜群众传周弦望是私生子也就罢了,就连他自己的妈妈也这样想。这让林侘怎么能不心疼呢。
刚想安慰这小孩,他倒是自己凑上来了。平常周弦望面子薄,特殊时期倒是暴露本性,仗着年纪小撒娇吃豆腐,拉起两张椅子之间的扶手,直接让林侘半靠到他身上,轻吻林侘眼上眉下的小痣。
“不说我。以后师兄都不许入戏太深,不许想太多,更不许伤害自己。”
母亲在医院自杀的阴影笼罩了他整个童年,乃至成年后依旧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对于离别、对于在乎的人的眼泪,他发自内心得恐惧,如果可以他会不顾一切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所以一旦动心,周弦望比正常人更没有底线,他对林侘无限宠溺,哪怕他的条件按照世俗的眼光比林侘不知高上多少,他依旧把自己放在了比林侘低的位置。比如,当他得知林侘对他隐瞒了一个未婚夫,当场他的愤怒确实难以抑制,但是慢慢冷静下来他就会发现自己比起面对欺骗,更怕面对的是心上人的眼泪。
林侘知道小孩在关心他,难得郑重地向他说,“你放心。我这么俗的人,永远不可能步风霖前辈的后尘,吃好睡好,万事大吉。”
周弦望:“师兄以后说不定会拍很多谈恋爱的戏,你也不许入戏,实在不能不入戏就想着我演。”
林侘忍不住笑出声。“小学弟,幼不幼稚,嗯?”
“你听到刚才台上小精灵的那句台词了吗?爱情是不用眼睛来看……诶,你既然没听见,我考你哈,爱情应该用什么看?”
周弦望:“用鼻子闻。”
林侘:“……你觉得?”
周弦望:“用耳朵听?”
林侘:“不对。”
周弦望把五官都说了一遍,“用嘴巴……亲?”
“……乱扯。”
“哦,”周弦望耳廓红了,“难道是那个?”
林侘满脸问号:“哪个?”
“就是那个,反应很真实根本骗不了自己。”他小声说,“比如师兄靠近我,有时候…哪怕不该也会硬。”
您、真、行!
对话跑偏,林侘叹气:“正确答案:用心灵看。好了,闭嘴吧,继续看剧。”
说是说认真看剧,结果林侘自己看睡着了。
本来林侘的英语停留在应试教育的哑巴英语水准,演员说得再抑扬顿挫,只要不看字幕,对林侘来说就是BGM。莎翁的十四行诗登峰造极,全部念出来林侘就一个词都听不懂了,中文翻译也比较冗长,他尝试跟了几篇长诗,眼皮子就渐渐张不开了。
包间的大躺椅,睡得真香。
最后,林侘感觉到自己被人搬了起来,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原来早已谢幕,观众席彻底空了,主场的灯都灭了,就剩下走廊里几排小夜灯。
而他的姿势是窝在周弦望怀里的,周弦望像抱猫一样娴熟地抱着他。一见他醒来,周弦望说,“没关系,继续睡。”
林侘连忙从舒服的怀抱里钻出来,证明自己身为学长那所剩无几的尊严。
明明是小孩为了他的选修课才带他来看莎剧的,结果倒好,他反倒睡得跟猪一样。“我、我我本来没想睡的。”
周弦望:“那回家睡吧。”言下之意,是让林侘跟他回家。
这句回家睡说得极其顺畅,仿佛本该如此,林侘无形中又被他给撩了个透,总觉得自从确认心意后两人进展有点太快了,他越来越喜欢这小孩,恐怕要是哪天做到停不下来的时候,小孩提出要彻底标记他,他也无法拒绝。
都说灯下看美人,周弦望这么个大帅哥怎么也适合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呢,他的眉眼本就极为精致,朦朦胧胧的,更是惊艳逼人。林侘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有个大美人娘,哪怕是男孩子也可以好看到如此地步啊。林侘思虑片刻,还是抵挡不住诱惑,“那就……回家吧。但现在已经九点了,今晚十二点前无论如何都要让我睡觉哦。”
本来一切如常,来到车库,林侘掏钥匙没掏着,钥匙挂在手机壳上,倒是周弦望把手机递了过来。周弦望这人虽然经常处于八卦的震中,但他本人对他人隐私完全不感兴趣,因此林侘倒也不担心他会偷看自己的手机。
“刚才师兄的电话一直响,可能有人急着联系你,不过很奇怪,那人打不通也不发条短信。”
陌生的号码令林侘起疑。“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回个电话。”
林侘匆匆找了个角落,拨通了电话,大约半分钟后,对方的声音响起——
“林侘!是我。”
声音苍老了许多,也沙哑了许多。
但林侘很熟悉,熟悉哪怕只听到一个音节也能勾起他脑中的画面。
“老爹……”
“林侘,这些年老爹好想你……”
那个仿佛铁石心肠、没心没肺的男人哭了,林侘知道他不是适应眼泪的人。林侘的眼皮在颤抖,他靠着墙,缓缓滑下去,然后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我在……老爹,你又喝酒了?”
他原本只会在喝得烂醉的时候流几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