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侘反驳:“还需要我嫌?这么多女人都留不住,从我七岁起就嚷嚷着给我找个干妈……你心里没点数?”
老大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滚你丫的!生日挨打不吉利,等明儿个老子揍你!”
贫穷黑帮里孤独的一老一少维持着微妙的父子关系;林侘是老大孤儿院里捡回来的,没爹没妈;老大年轻那会儿犯了事,女人怀着孕就跑了,再也没联系过,至今没个一儿半女。
有时候林侘很讨厌父亲,因为他喜欢喝酒,一喝醉就打人,发了狠地打,要不是林侘躲得好身体也健壮换成普通人早就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了。养父就这样打跑了为数不多跟着他的女人,后悔的时候说要戒酒,没几天又抵挡不了酒精的诱惑重回老路。
但另一方面,养父又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他的人,他自己高中辍学去道上混,却非得逼林侘读书,还得读好书。林侘上小学,没有学区房,养父就托关系把林侘挂在教父名下落户,送进大城市排名至少前十的好学校。
男人醉醺醺地念叨着,“今年十四岁,还有四年十八,十八就成年了,成年了就该滚蛋了。”
他打了个酒嗝,刚踹完人,又咯咯笑了起来,重重揉了揉林侘的小脑袋。
“好好读书,做个大学生就出息了,要赚大钱…哦不,要光明正大地赚钱!”
光阴飞逝,卷铺盖走人的年份终于来了。
成人是一瞬,又是很多个瞬间的集结。
就是这成人预备礼太操蛋了。
林侘从浴室里出来,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走了几步,跌坐到床上。他浑浑噩噩地骂了句。
上铺的野狗把头探下来,好奇:“侘哥,你咋了?”
他使劲揉按着太阳穴,身子发虚,一股热意席卷全身。
野狗跳下床,幸灾乐祸:“艹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学昏头!不会是大姨夫来了?”
林侘给了他一拳,“给爷上错题集!”
太子人狠脾气差,野狗毕竟害怕,规规矩矩给他递了习题,“侘哥,你说这数学题为啥还带画画的?这些扭来扭曲的符号是什么鬼画符,换我我连题干都看不懂。”
林侘接过习题,趴在床上看。“废话,理科班数学能不难吗。明年大考,我年纪比同班同学大,不努把力,到时候复读更惨。”
野狗嘿嘿一笑,“虽然侘哥你修水管是一绝,但既然没听我们的话去上职高专业修管,那就好好考,考上大学赚大钱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林侘懒得理他,他上学其实很吃力,小时候基础太差,上了高中也没钱报补习班,数学这种靠题海战术能自学的还有提高的空间,英语就更难了。
早晨是学习的黄金时间段。林侘很想一鼓作气,但是一滴汗顺着他英挺的眉骨,“吧嗒”一下落在纸上。肩膀在发抖,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侘哥?你别硬撑啊!”野狗担心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要是有病,就得快点去看医生!”
林侘摇摇头,“狗子,我肯定没病。就是最近老是感觉浑身发酸,没发烧也没打喷嚏,应该只是累了吧。”
野狗突然神情严肃,“对了,您老不会是要分化了吧?还记得之前那个被你打了一顿的那个怂包吧,他最近就分化了,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分化成了Alpha!牛逼不牛逼?”
“能分化成Alpha就牛逼?基因的功劳和本人毛关系没有。”林侘也知道野狗八成搞不清什么基因,于是接着说,“但你说的,倒也不是没可能。生物书上说的分化前症状,还有点像。”
“那侘哥肯定也能分化成A!”野狗过了普遍的分化年龄,大概率是个Beta,90%的人都是Beta,也是最能让人接受的结果。“侘哥我宣你好久了!你要是成了A,让我排个号呗?”
“噫……好恶!我还是去看医生保险点。”林侘推开他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去到A市最大的医院,林侘做了好几门科室的检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行了第二性分化的检测。
结果,化验单上分明写着:Omega
他分化成了一个Omega。
晴天霹雳。
脑子里蓦地就蹦出余华小说里的一句话:老天爷啊,你下吊吧,操.死我吧!
拿到结果后,林侘半晌说不出话,就痴痴坐在医院大厅里,目光无神。
这时就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老爹。
“喂,林侘,你……你最近没考试吧?”
“没考试。有时间的。”林侘身体和精神双重打击,萎靡极了,尽力平复自己的气息。“要我做什么?”
“有桩大活出事了,我派的那几个人……太没分寸……人质逃了。要是让人质去报警,我们就都完了。”他一腔说完,像是怕犹豫就会失去告诉林侘的决心。
林侘:“有多大影响?是那桩绑架富二代讹笔大钱的活吧,不是说好做个戏,没有风险的吗?”
那边顿了顿,“当时你期中考……”
林侘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所以呢?”
“所以没告诉你。其实,赚够这笔钱,老子就不干了。那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大的,太聪明,留不得的。”
林侘声音渐冷。“本来就没打算交还人质,对吗?要我帮忙把人抓回来,好让你们撕票?”
“最后一次了,林侘,以后拿枪抵着我我都不干这缺德事。”养父的声音在林侘听来愈发刺耳,“反正,都是杀人而已。也是他们圈里的对家买的凶,不沾血的人才是真坏。老爹知道你办事一向利落,交给你我最放心,记得做干净。”
林侘深呼吸:“你疯了!?杀人?还是对无法反抗的小孩子下手?”
“好、好好……不谈道义,就谈周家。这可不是随便哪个小门小户……最近铺天盖地都是他们的新闻,我们绑架了他们的孩子,还要撕票……”
“林侘!”那边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那两个孩子必须死。那个小的可能还不怎么记事,但那个大的……要是他指证我们,就全完了。他们不死,我们就必然会进去,周家肯定会想尽办法搞死我们,那我们这一辈子就都完了!”
电话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林侘躲在隐蔽处,压抑得近乎窒息,父亲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斩草除根若能做到滴水不漏一定是最好的,可是就要因此害死无辜的小孩?
“不行!”林侘咬牙道,“杀了人才是真的一辈子完了。我不管你以前在别国当私人佣兵拿过多少人头,现在不能来这套!”
“林侘,算了,你别去了,我让老雷去。你是我大儿子,把你摘干净也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谁也没证据说跟你有关系。”
养父狠狠心,挂断了电话。
林侘在医院里难受得浑身发抖,护士要带他去病房,他拒绝。
“有抑制剂吗?还是叫阻隔剂?第一天分化,那些玩意搞不太清……反正,只要有药能减轻分化后的症状,就给我打一针。”
护士小姑娘有点犹豫,“先生你刚分化,最好让它自然地度过,否则……”
林侘打断,“来吧,真来不及了。你就告诉我什么药管用,我马上去付钱开药。谢谢你。”
打完抑制剂,林侘就打了个电话给老雷,林侘地位堪比太子,还认了教父,他问什么下面的人自然全盘托出。问到了地址,林侘就驾摩托迅速往市郊的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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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兄妹躲在一处废弃工厂,女孩饿了好几天,再加上连夜奔波,有点烧热,身体支撑不住倒在哥哥身边昏迷不醒。
十几岁的孩子背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接连两天逃过两座村子,体力早已透支,再也没有力气与追上来的成年人抗衡。
周弦望撕掉了无名指上的绷带,血都糊在一起,已经发炎了。那里除了血,光秃秃的,五根手指中间凹下去一处。
好在身上的伤口所带来的通感消减了他的困意。
窗外,有七八号人从车上下来,就要搜寻这座工厂。
很快就会被发现。
周弦望绝望地握住了妹妹的手,然后灵光一现,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废弃的铁桶,和很多铁桶摆放在一起,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他轻轻地将女孩放进了桶里,然后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要跑出去,至少,要把追过来的人引开这座工厂。
从二层走到楼下,他做好了一切最坏的准备。然后,他看到了窗外有一个人,拦住了那些人。
是个特别挺拔的小哥哥。周弦望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少年,不敢探出头,只能略略看到他的后脑勺。
听不见外面的人说的话,但小哥哥肯定是在帮他们;在他的阻拦下,走了两个人。有个人不信邪非要进工厂搜搜,似乎不服气,那小哥哥也不废话直接动手,后来两个人联手打他,也没占上风。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周弦望听到外面那个小哥哥好像体力没比过另外两人,被他们揍了,不过最后似乎所有人都打消了对他们藏在这里的怀疑,陆陆续续地走了。
由于外面的人越骂越凶,还伴随着聒噪的嘲笑声,他听到那些坏人对小哥哥说什么“拽完蛋了吧”、“哈哈哈哈哈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你这辈子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