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来升眼尖,连忙一溜小跑地跟在他身边。明明已近冬日,寒风冷冽,却急得满头大汗,周身热腾腾地冒着白气:“爷,蔷哥儿才刚发现丢了东西。”
“丢东西?他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惊动了阖府的人。这般闹腾,回头惊动了老太太他们,又生是非。”贾珍斥道。
“爷,小人岂是不知轻重之人。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蔷哥儿说,那是当初长房老爷留下的玉石人像,无价之宝啊!”
“什么?!”
听到玉石人像四字,贾珍有如五雷轰顶,猛地顿住了脚,原本被酒气醺红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来升是宁府家奴,打小儿便在贾珍身边伺候,自然知道那玉石人像的来历。虽不知内里干系到的曲折,却晓得有多么珍贵。
他见贾珍忽然变了脸色,不知主子爷是心里有鬼,还以为贾珍也在心疼那玉像,连忙说道:“蔷哥儿说这几天忙着收拾东西搬出府去,叫了几个外院的家仆来搭手搬东西。约摸是有人无意看见起了贪念,趁夜悄悄偷了去。蔷哥儿禀了奶奶,奶奶料着那贼子还没来得及将东西送出府,便让人赶紧搜检。”
“……就依你们奶奶的意思,多派几个人跟着,你亲自去一间间搜过来,务必要将东西找到。”
贾珍本想亲去看看贾蔷,责骂他怎如此不小心,竟将如此至宝遗失,但肚子又咕噜乱叫起来,没奈何只得先去那五谷轮回之所解决头等大事。等出来时只觉两腿酸麻,便懒待再去,径自回房去了。
正歪在榻上让丫鬟捏腿时,过门方一年的续弦尤氏也回了屋子。见丈夫今日归家早,顿时喜不自禁。
欲待与他说说话儿,却又没什么私密话儿好讲,只得把刚才的事拿来絮叨:“当年我还是姑娘时,到府内来作客,曾在大嫂处看见过一尊大伯送她的玉像。通体莹洁光耀,又是照着她的模样雕的,实在漂亮,便一直记着。后来我过了门,大伯大嫂却早早去了,我虽还想再看看那玉像,又不好和蔷儿开口,便没再提过这话儿。不承想家里竟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将那宝贝偷走了。我已命管事们带了人一处处搜过去,但凡是近日进过蔷儿院里的人,都要翻检。这么着,必定很快就能找到。”
时隔多年,贾珍再度被玉石人像勾起旧事,心里正不自在,尤氏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禁又涌上邪火,大声骂道:“还不都是你当家管教出来的好下人!当初蓉儿他娘在时可没这么多夭蛾子!你不把赶紧东西找到,还在这儿说嘴!”
一席话骂得尤氏眼泪汪汪,低了头只管抹泪。
贾珍向来与这个续弦亲近不起来,当初娶她时,尤家还算不错,未承想不过一年光景,竟已成了彻头彻尾的破落户。
没了娘家压着,贾珍待尤氏更是随心所欲,毫无顾忌。这会儿见尤氏流泪,亦无半分怜惜之心,唯觉厌烦。还待再说,却有人来报说,老爷那边寻了一张新丹药方子,打发亲信过来拿银子置买材料,已等了整整一下午。
听见贾敬来要银子,贾珍虽然不痛快,却也不敢有二话。忙令尤氏退下,将那亲信请进来。
贾府自来有纵容下人的风气,伺候过长辈的下人往往比正经小主子们还体面些。目下过来的这焦二正是服侍了贾敬几十年的亲信,贾珍也不敢拿大,连忙让人上茶,又问需要多少银子。
焦二道:“老爷新得的这张方子,原是晋时仙长抱朴子留下的。幸而上面所列的材料倒不甚贵,一炉丹药炼下来,八百两银子尽够了。只是老爷前儿才办了一张方子,手头不凑,这才打发我找二爷来取银子。”
一听贾敬又要花八百两银子去炼那无用之物,贾珍不禁心中滴血。但本朝最讲究孝道,他不敢违逆,只得唤了来升去秤银子。
等待之际,焦二因问道:“听说长房留给蔷哥儿的玉石人像丢了,二爷可找出是谁偷的?”
贾珍道:“我前脚才回的家,听下人说还在找。”
焦二因是贾敬面前得力的人,颇知道些府内秘辛。见贾珍似乎不大当回事,不禁咂了咂嘴说道:“二爷莫怪我多嘴,但这玉像干系重大,二爷还是尽早找回来的好——若是当年,老爷只怕早把整间宁府给翻过来了。”
见他倚老卖老地多嘴,同他那个留在府内养老、却不安份守己成天嚼主子舌的哥哥焦大如出一辙,贾珍更是不悦,仗着吃了几口酒,张口说道:“若是当年,这玉像也到不了蔷儿手里。我早说送来我收着,老爷又不肯,一昧护着我那大哥,可惜最后还是没护得住——若不是为了我那好大哥,他老人家现儿又何必躲到道观里去?”
这番话顿时说得焦二哑了声,闷头喝茶。贾珍回过味来,也觉无趣。两人无言对坐之际,忽听到窗外有几声异响,贾珍扬声唤了几声,不见有人答应,料着必是外头的动静传了进来,也不理论。
窗外,贾蔷伏在阴影里一动不动。见贾珍不再追究,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猫腰顺着墙根,捡着无人的地方一路回了院子。
青云守在屋子里,只道主子找东西去了。见他回来,连忙问道:“爷,那玉像可找着了?”
“哪儿有这么容易的,明天再看吧。我不惯有人守夜,你且下去歇息吧。”
打发走了青云,贾蔷盯着瓷枕出神片刻,忽然揭开了侧边的盖子,露出里头一件用绢子层层包裹的事物。贾蔷将那绢布褪去,赫然显出一尊光润莹洁的玉石人像。
“用你为饵,果然钓出了一些东西。”
☆、第18章 十七贾敬(+本周考试隔天更)
前世临死前,从贾母的只言片语里,贾蔷得知这尊玉像背后多半牵扯到什么隐秘。
而他亦不知该从何入手去查父母的死因,苦思几日,遂决定以玉像为饵,谎称丢失,一来可以看看贾珍的反应,或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二来他如今人小力微,玉像又是价值不菲的至宝,难保贾母等人不惦记,把这“祸根”去了,倒也省心。
他对尤氏说了玉像丢失之事后,假装离去,实际并未出主院。仗着身子瘦小,天色又黑,悄悄隐在暗处,静待贾珍回来。
未想贾珍待尤氏比个老仆还不如,丝毫不尊重,自然也不会对她说什么秘辛。贾蔷不免失望,本以为此番再无斩获,没想到竟来了一个贾敬的老仆焦二,三言两语下来,虽然依旧含糊暧昧,但那话语中透出的信息,却足以教他推断出许多有用的东西。
首先,玉像确是与父母干系匪浅。其次,贾敬对他父亲颇有回护,甚至还因父亲之事迁去道观。如此说来,他定然知道实情。
对于贾敬这个祖父,贾蔷没有太多印象。对方一直住在道观,每逢年节亦不回家,一副全心向道的模样。而且在前世,贾敬从未表达出对他的关心,他只在父母的葬礼见过祖父一面,甚至已不记得对方的模样。
想在贾珍这里挖真相定是十分艰难,或许他应该往贾敬那里走一遭,好好打探一番。不过,贸然前往多半问不出什么,他得想出个周全的法子才行。
打定主意,贾蔷吹灭烛台,拥被而卧,一夜好眠。
次日,贾蔷起了个大早,先在府内悄悄布置了一番,才去向贾珍尤氏辞行。言道虽然出了意外,但为免惹人闲话,他今日依旧得按时搬出去。这边了事,他又去了趟荣府,向贾母等人辞别。
等再回来时,贾珍正在大发雷霆,因有下人在井里并花坛新土堆里发现了几块碎玉。众人推断,必是那偷了玉像的人怕起出了赃物挨罚,故将它连夜砸碎,四散丢弃,毁灭证据。
见状,贾蔷亦不免“伤心欲绝”。被尤氏好生安慰了一番,才“垂头丧气”地上了马车。
待到了新宅子,早有被分派至此的下人守在门前,见主人来了,连忙迎上来抬箱笼。
青云趁机将新居看了一遭,欲言又止。半晌,终是忍不住对贾蔷说道:“爷,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她服侍了贾蔷几日,已大概摸清了主子的性子,所以说话便不再像初来时那么小心翼翼,放开了许多。
闻言,贾蔷漫不经心道:“随便住住,也将就了。”
平心而论,这幢宅子算不得太差,三进三出的格局,八大间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对平头百姓来说尽够了。但对贾蔷这种世家公子而言,确是不堪。先不论它当街临市,人在里院都能听到街上的叫卖声,单是房顶、院里没除尽的片片蓬草,就足以让人皱眉。
但贾蔷却是真的不在意。他之所以会选择这处宅子,看中的本来就不是它的环境,而是它带来的利益。
当下,贾蔷对犹自骨嘟着嘴的青云说道:“拿把铲子来,我平一平院里的草。”
这一铲草,却铲出了惊喜。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贾蔷便在院里挖出了一匣金子,一匣珠宝。虽然金子是掺了铜的八分金,珠宝也并非十全十美的上等货色,只能算做中上,但拢总加起,亦是价值不菲,粗粗一估,至少能抵五千两银子。
“爷,您怎么知道这儿有宝贝?”
这件事贾蔷瞒着别人,却没有瞒过青云。前世她因己而死,自然无需提防。当下见小丫头兴奋得满面通红,贾蔷不由莞尔:“我曾听说人们喜欢在老宅子里藏些金玉珠宝,镇宅旺运。有时遇上变故,主人家仓促间来不及取走财物就离开了宅子,再过些年就便宜了新主人。想来是我运气好,恰好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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