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眼见这架势,多数都猜到他必定犯了安澜的大忌讳,没人敢去求情,当炮灰。整整一个晚上,安澜别说下楼了,就连窗户也没开过一下。
到了第二天,何启言依旧站着。一天一宿下来,他就快虚脱了,昏昏沉沉的,像是随时都能跌倒。有人给他送去了一杯水,他抬头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一口没喝,直接推开了。又一个白天过去了,临下班前,何启言那状态基本跟具僵尸无异了,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膝跪地,连站都站不起来。
终于,有人过来传话了,告诉何启言说安总让他去他的房间。
何启言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获新生一般,他踉跄着爬了起来,头一件事是直奔浴室,把灰头土脸的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再接着,又有人跑来给我传话了,说是安总让我加个夜班,任务是带着他的宝贝外甥女,上外头去玩一玩……
我在安澜的宿舍门口碰上了何启言,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发青,眼里却已没了成见,他非常诚恳地向我道歉:“孟队,这次的麻烦都是我造成的,我会一律承担。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他语落,安澜的门正巧打开了,江安琪被送了出来,何启言被拽了进去。我在快要关闭的门缝里,看到何启言被安澜扯开了衣服,摁到了墙上。随后,那扇门彻底关上了……
打入冷宫,连夜泣血,终又换得君王垂青。
我叹说何启言也是可怜可悲,合着他自己想要占尽独宠,见不得安澜雨露均沾。这人一旦要嫉妒上了,当下就能双商欠费,逮谁咬谁。
我站在门外,跟那小丫头面面相觑。我猜这门里头接下去就该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便识趣地牵起江安琪的手,朝宿舍楼外走。
到了市特门口,齐锐已经在等我了。他没想到我会牵着孩子出来,下了车,冲安琪笑笑,又问我:“安澜呢,他在忙什么?怎么把安琪交给你带了?”
“呃,安总他……现在有点事忙不过来……”我开口说了句废话。
齐锐一见我那表情,就看出我在撒谎。
市特大门所在的位置看得见安澜的宿舍,太阳就快落山了,他那房间却窗帘紧闭。齐锐长呼了一口气,脸上挂了一种“早知他是这种人”的神情。
这时候,又有一辆银色的路虎“唰”一下停到了市特门口。
开门下车的人是齐锋,他架着一副墨镜,那气势不是盖的,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他走来跟齐锐打招呼:“怎么了,小锐,站在门口干嘛呢?正好我找安澜有点事,一起进去坐坐?”
齐锐婉拒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是来找他的。”
齐锐的话让齐锋正眼瞧了边上的我,他像是对我有些印象,皱眉回忆道:“这小朋友是……上回在市局会议上站出来替安澜抱不平,叫板姚永昌的那个吧?怎么样,你脖子上那枪伤好全了吧?”
我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自我介绍:“锋爷,您好!我是市特的一支队队长,孟然。我那伤早好了,没事没事!”
“这都升上支队长了啊,看来安澜够器重你的啊!也难怪,就你那敢为领导两肋插刀的胆识,不捧你捧谁呢。”齐总队长赏脸,同我握了握手,“跟着你们安总好好干,大好青年,前途无量!”
而后,齐锋又盯上了江安琪,他弯下腰,铁骨峥峥的气场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温情,微笑着问她:“这是谁家的小天使呢?长得那么漂亮!安琪,叫我!”
可惜,江安琪却没给他面子,直接跑去了齐锐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谨慎地冲着齐锋张望。
齐锋有些下不来台,发了句牢骚:“这丫头片子!对我还爱搭不理的,跟你那舅舅一个德行!得,我找安澜还有正经事呢。他人在哪儿,宿舍里?”
眼见大公子就要直奔宿舍,我连忙把他拦下,结结巴巴道:“锋……锋爷,您等会!安总他……现正忙着呢!”
“忙什么呢?让他下来见我!”齐锋同样没有什么耐心,拨开我,就要朝里走。
齐锐无奈,想来打圆场,可顾着安琪却又脱不了手,只得由我跑去齐锋面前继续阻拦:“锋爷,我……我这就给您去通报,安总他……他现在真的不方便见您!”
“不方便?他在干什么呢,怎么就不方便了?”齐锋浓眉一拧,冲那宿舍的窗户望了一眼。
刑警的直觉总是格外准确,也就两三秒功夫,齐锋也悟出了个所以然来。顿时,他额上青筋都暴了出来,张口便骂:“操!这开房钱他都省了?!”
“我这就去给您通报,马上请安总下楼!”
我调了头要走,齐锋却叫住我:“不必了,你那老大现正嗨着呢,下半身思考,血不打脑子过。我这会议事关重大,他现在开不了,你让他爽完了自己滚来刑侦总队!黄江的几个桑区人居住点,这两天都有不小规模的集会,警方必须有所防范了!”
第65章 与子同袍 12
齐锋手里提了个纸袋,里面放了两条特供香烟,尼古丁含量低,味道却不差普通香烟,解瘾还不伤肺。他把纸袋抛给我:“这东西你帮我处理了,别给你们安总!扔了也别给他!”
我恭恭敬敬地抱着那两条烟,跟着齐锋又出了市特大门。
齐锋没见着安澜,又去拉安琪,念叨说:“就安澜这德行,根本不配做家长!孟然,你代我再捎句话给他,他要再敢把孩子这么扔来扔去的,我明天就上法院起诉他,剥夺监护权!”
齐锋说完,就去牵安琪的手。结果,小丫头硬是不干,开口凶他:“锋叔叔!不准你说我舅舅不好!”
“呵!小锐,你看看这家人的脾气还真一模一样!”齐锋当即又跟安琪磨上了,连哄带骗:“小天使,你看你这小辫儿都扎歪了,就你那舅舅给你梳的吧,他这什么手艺啊?锋叔叔带你上理发店梳个好看的,快跟我走!”
“头发是安琪自己扎的。”江安琪一下拆了齐总队的台,转朝齐锐张开双臂:“锐叔叔,你抱我!”
她那语气带点撒娇,更多像是命令。齐锐苦笑,蹲下抱起了那丫头。
这一来,齐锋更不爽了:“你还知道缠着齐锐,真是跟你那舅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
齐总队这回亲赴市特,大人是一个面都没照上,现在连个小孩都不买他的账。齐锋直接上了手,去抱江安琪,打算来个强抢儿童。但安琪毕竟有着安澜的基因,性子也是倔得很,她紧紧抱住齐锐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眼见安琪态度坚决,齐锋也怄了,开口来了句:“你这丫头的脾气随谁不好,非随安澜!还犟是吧?你锐叔叔早不喜欢你和你舅舅了!”
齐锋话音刚落,齐锐就听不下去了,斥责道:“齐锋,你说什么呢?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果不其然,江安琪的眼眶开始红了,眼泪跟掉线珍珠似的,簌簌往下落。
齐锋一看这光景,头就大了,马上跟那姑娘道歉:“得得得,小天使。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你舅舅就从来不搞这一套。”
江安琪压根儿不理齐锋,只是抽噎着问齐锐:“锐叔叔,你……不喜欢安琪和舅舅了吗?”
齐锐一下被逼到了尴尬的境地,他给了齐锋一个“都怪你搞事”的眼神。江安琪在他的怀里越哭越收不住了,反复追问齐锐,他无奈地朝我看了看。
我知道齐锐没法在我面前为止住这个孩子的哭而轻易妥协,主动上前哄那丫头:“锋叔叔跟你开玩笑呢!齐锐怎么会不喜欢你和舅舅呢,他……他还是喜欢的……”
谁知我这才劝了一句,齐锐就帮安琪抹掉了眼泪:“大人的事,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听话,不哭了,好吗?”
江安琪像是很听齐锐的话,她点了点头,竟慢慢平复了下来。
这时,齐锋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像是有些意外,接听说:“怎么着,你那么快就完事了啊?身子骨够虚的啊!”
手机里隐约传来安澜的说话声,齐锋没再调侃,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随后,他挂了电话,对齐锐说:“分散在各区的桑人开始陆续向中心城区聚集了。明天,不,应该是在今晚,他们就会有大规模行动,我和安澜必须马上去市局开会。你也一起去,市局的政治部主任在这案子上扛了媒体太大的压力,昨晚急救入院了。后续的案情通告以及对外沟通,全部要由你负责。”
事态陡然严峻了起来,齐锐点头答应,转对我说:“看来今晚有得忙了,安澜应该也脱不开身,你先带安琪去吃饭吧,自己也多吃点。”
打先前起,齐锋就猜到了我跟齐锐的关系。这会儿听到弟弟对我嘘寒问暖,他越发确认了,开始认真地瞅起我来,直截了当问:“孟队,你多大了,哪个学校毕业的?几几年入的警队?家里人都干什么的?”
齐锋的五官轮廓和齐锐生得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却更显成熟。比起齐锐,他整个人要更沧桑一些,气质也更为强势。我被他问得有些尴尬,话全卡在嗓子眼里,不知该怎么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