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俞宁的嘴角肿了,眼镜也折了半边。齐锐没多废话半句,直接上手让他住了嘴。齐锐没有继续的意思,转身要走,却听俞宁在背后叫道:“喂!齐锐,你等会儿!”
接着,俞宁在齐锐的跟前打了通电话,并非打去督察处投诉,而是打给了孟然。他用极其温柔,近乎于狎昵的语气说:“孟孟,你在家洗干净了,上床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随后,俞宁挂了电话,冲齐锐扬了扬手机,冷笑道:“孟然他说好呢!”
齐锐平静地站在原地,指骨又一次握紧,浑身的血液就要沸腾,却还是凝固了下来。最终,他松开了紧攥的手:“孟然他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差得可以。”
说完,齐锐没再看俞宁一眼,径自进了办公室。他给安澜去了通电话,内容很简单,他说:“我只有一句话且只说一遍,你要怎么过和我无关,但为了安琪,劝你别沾姚一弦。”
语落,电话断了,安澜握着手机,苦笑了下。
齐锐果真还是那样决绝果断,这几年来,哪怕他只要心软一下,他们或许就能重回当初。然而,齐锐却始终固执地没给予机会。
安澜走到宿舍窗前,屋外,雪下得极为认真。
分开那天同样是这样一个雪夜,那一晚,安澜行尸走肉般回到属于齐锐和他的家,然而,钥匙却已经打不开房门了。安澜退到楼下,直直地矗立在雪地里,没过多久,他的肩上、身上就垒满了积雪,像座冰雕一般,他渴望这场雪可以洗净他的身体,洗涤掉这一晚齐锐所有的记忆。
终于,一把伞支到了他头顶,撑起了漫天洒落的落寞。安澜抬眼,看到了齐锐,然而,那双熟悉的眼睛此刻透出的却只有淡漠。
“你这样有意思吗?”齐锐问他。
“有意思!”安澜斩钉截铁地回复,他猛地扣住齐锐的后颈,凑上唇去,莽莽撞撞地想要开启齐锐的嘴唇。
齐锐没动,他的唇比雪更凉,任凭安澜怎样亲吻,仍旧牢牢闭合。
无奈,安澜的唇只能滑向齐锐的脸庞,在他的耳边声音颤抖着乞求:“小锐,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求你原谅我,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能不能尊重下你自己?”齐锐把伞塞到了安澜手里,转身就走。
安澜急忙叫住他:“我知道你妈不是自杀!我也知道你和齐锋这些年都在谋划怎么扳倒齐则央,但手上没有权力能怎么样?我想帮你啊!可要是我不一步步地往上爬,以后又怎么斗得过齐则央?”
齐锐总算停驻了脚步,他没回头:“那件事是我和齐锋要面对的,不该再有第三个人牵涉进来。你现在可以为了我出卖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到了后来,你还可以为了我去杀人放火?”
接着,齐锐转过身凝视安澜,他的眼眶刹那间泛红了,连嗓音也变得沙哑:“我的安澜……他不该是这个样子,我不能看着他变成那样的人。所以,我们就走到这里吧,你好自为之。”
安澜一直觉得要是他不曾见过齐锐这片光明,那么,他可以一直忍受黑暗。然而,那片他赖以生存的光明却被他亲手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他惟有孤身一人重返黑暗。
记忆里的雪重叠了今晚的雪,安澜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到宿舍门被人敲响。
站在门外的人是姚一弦,风尘仆仆却面泛桃花,他看到了房里已经睡下的江安琪,自顾自往里走,说:“今天太晚了,我没来得及给你外甥女准备礼物。”
“别碰她。”安澜扬手一拦,带住了姚一弦的腰,直接让他退回了几步。
姚一弦微笑:“怎么了,这么紧张干什么?在你市特的地盘上,我还能折腾出什么动静?”
“找我有什么事?”
“想你了。”姚一弦露出一抹挑逗的笑,随后取出一个皮质的礼盒递给安澜:“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安澜打开礼盒,里面嵌的是一枚金色的卡地亚豹头戒,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市价约在十来万。安澜挑眉:“你这是要跟我求婚么?”
“安总可真会开玩笑啊。”嘲讽的一问引得姚一弦一声笑,“豹这种动物,我觉得跟你挺像,矫捷、沉着、又准又狠,却始终不是霸主。只要你上头还有狮子,那就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安澜的视线移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姚一弦一扬唇角:“你的事,我调查得很清楚。齐则央只要在位一天,你就会被压得死死的,想靠上位来达成心愿,这太难了,可如果你想重新得到齐锐,那我倒是可以帮你。”
对方开出的条件果然极富吸引力,好得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安澜眼里波光微动,又抛出一问:“怎么帮?”
姚一弦没急着说,他把身体贴了过去,微微撇过头,用舌尖润色着安澜干涩的双唇。相比前两次在床上,这一次,安澜居然没有避开,这是姚一弦头一次吻到他的嘴唇。
就像两头嗜血的猛兽在殊死相搏中,自己抢先发现了咬穿对方脖子的机会,姚一弦忽觉无比兴奋,他凑到安澜的耳朵边说:“对付齐锐那样的人,你求他、勾引他,都不见得奏效,但只要你肯和我联手,我可以保证他一定会回头来找你。”
姚一弦说着,舌尖又探进了安澜口中,殷勤地翻搅,他想要勾起另一条舌头的回应,后脑的头发却被安澜猛地一拽,生生地拉开了距离,只听一个清冷的男音淡漠道:“别在我这里打他的主意,今天我没兴致,你走吧。”
姚一弦原还迷离的眼睛刹时犀利起来:“你真的要帮孟然?你就不嫉妒齐锐爱的是他,而不再是你了吗?”
安澜打开了房门,把姚一弦逼到了门外:“孟然算什么?我和齐锐的阻碍从来就不是因为他,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警神。”姚一弦眼底浮起了一丝不甘,“跟我合作,各取所需,这是一个互惠双赢的好机会。”
安澜关上了门,转身才发现那枚豹头戒竟然忘了还回去。
权力的草原之上,他的周身岂止只有狮子?
想要生存,惟有奔跑,惟有踩着他们的首级,从利齿下夺出肉来。魔鬼的契约仍在冲他招手,安澜把玩着那枚别致的戒指,戒身忽地滑入了他的食指,不松不紧,恰到好处地锁住了指腹。
小年夜一大早,我下了值班,扛了几袋年货就奔齐晓枫家去了。出来给我开门的人是韩哲斌,我当时就愣门口了,随即冲里面喊:“齐晓枫!你给我出来解释解释!这怎么回事呢?”
齐晓枫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不以为意道:“哦,这家伙被姓姚的甩了,闹失恋呢。昨晚缠着我陪他喝酒,高了,就让他在我家借宿一晚。”
“有你这么劝失恋的么?”我听着他那随便的调调就来火,“还把人给带家里来了,你不喜欢齐锐的么,这么做合适吗?”
齐晓枫算是醒了,睁开眼瞅我:“孟然,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和老韩睡了?我他妈有病是吧,给姓姚的接盘!”
被晾在边上的韩哲斌站出来打圆场:“孟儿,你别急啊!真没那回事儿,我就搁晓枫家沙发上眯了一宿,他睡他的,我睡我的。我昨儿真是喝多了,搁你你也收留我,是不是?”
“起开。”我拎着东西往里走,见客厅里果真搭了铺盖,便转头对酒气未散的韩哲斌说:“往后别随随便便地到别人家里过夜,那位还单着呢,传出去别人怎么想?”
“是是是,政府教训的是。”韩哲斌连连点头。
齐晓枫受了冤枉,气没还消,冲我说:“东西拿回去,我不吃。”
“我说,你俩别介啊。我这还失着恋呢,反过头来,要我劝你们还怎么着啊?”韩哲斌斡旋在我和齐晓枫之间,劝另一位说:“晓枫,孟儿也是关心你,怕你跟了我,误入歧途,你说你急什么呀?”
“你问他!我急的是哪一句?”齐晓枫瞟来一眼,“孟然,我这还没跟齐锐好上呢,你就挺向着他啊。”
我意识到自己管的是宽了点,咳嗽一声,向齐晓枫示了个弱:“明天大年夜,你有安排没有?要是没有的话,上我家吃饭去?”
齐晓枫这孩子的命不比我好多少,初中时父母就离了婚,还各自组了家庭。每到过年过节,上哪头吃饭都显得累赘。他往沙发上一瘫:“不去!我见不得你妈那嘴脸,宠你弟宠得跟什么似的,把你倒当个拖油瓶。亲妈做到这份上,也是世间少有!”
“正巧!我妈带我弟上韩国旅游去了,俞宁又去了欧洲考察,家里就我爸一个,过年就俩人太冷清了,你来呗。”我坐到齐晓枫身边说。
“你妈怎么不带你去啊?”齐晓枫继续为我抱不平。
“我还要她带呢?不给我找事就谢天谢地了。”我听齐晓枫的态度缓和了下来,赶紧道:“那我明天下了班来接你?”
齐晓枫的眼神仍旧桀骜,嘴上却软了下来:“你家老爷子缺点什么啊?我给他买过去。”
“不用!你就他半个儿子,人来就成,别带东西!”我一乐,随后对韩哲斌说:“哎,老韩,你上洗手间洗把脸去,别搁这杵着,我跟我亲弟弟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