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奉告。”齐锐回敬。
主位上,孟然霍然站了起来:“我现在以中央监察委委员的身份,命令你必须如实汇报。”
齐锐也跟着站起身来,单方面结束了会议,径自从大门的方向走去:“你以为监察委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人的一言堂?还是贯通上下的东厂?”
“你站住!”孟然在后喝了一声,见前方的齐锐停下了脚步,立即说道:“如果你没研究过明史,至少该查一查东厂是什么样的机构。监察委是安内组的心脏机构,代表的是铁血和正义,牺牲与信任。可惜在南区,我看到的只有牺牲,从无信任。”
说罢,孟然便和齐锐擦身而过,也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他刚一开门就看见下班归来的安澜,手里还提着刚从超市采购来的新鲜食材。
“齐锋,非组内人员是否可以禁止出入工作屋?”孟然不看安澜,扭头去问齐锋。
“这……好像不行。”齐锋依旧大大咧咧,“毕竟他是我媳妇儿。”
“要同居上外头去同,工作屋是用来工作的。”孟然撂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澜进了家门,不明就理,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因为我么?”
“没事没事,和你无关。”齐锋起身走去,殷勤地提过安澜手里的购物袋,没了人调侃,又损起齐锐来:“小锐,瞧瞧你这前任,起范儿了都!你要再不行动,他迟早能把咱们逼死。”
第223章 谁主沉浮 54
齐锐不接话茬儿,默不作声,开门要走。齐锋在背后叫住了他,想要留他一块儿吃饭。齐锐推说不用,却见齐锋已经走来,伸手关上了门。
“别着急走,哥哥想跟你再一起吃顿饭。”
这话里似乎暗藏着一些隐秘的信息,齐锐直视着眼前的兄长,犹豫过后,总算答应了下来:“那让我来做饭吧。”
宽敞的厨房、现成的食材,齐锐把一顿三人份的晚餐料理得得心应手。临到要做熏鱼时,安澜主动请缨,说是在工作的酒店里学了一手,必须亲自下厨,取草鱼中段,以浓油赤酱烹之。
那是齐锋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酒至菜全,齐锐隔着长桌坐到了齐锋和安澜的对面,眼见那两人举案齐眉,你侬我侬,不禁心生一种沧海桑田之感。他尝了一口安澜亲手做的熏鱼,炸得不够透,收汁太过早,实在是不怎么好吃啊。
然而,长桌对面的齐锋却像已口感全无,在安澜的追问下,他昧着良心,给那道明显不及格的菜品打出了最高评分:“我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熏鱼!”
当着齐锐的面,安澜有些不好意思,怼了齐锋一句:“你能不这么浮夸么?”
“我也想言辞朴实一点儿。”齐锋一指自己的心口,“但看着澜宝儿你,这里说不允许。”
听着这一连串蜜里流浆的情话,齐锐被呛了一口,忍不住连连咳嗽。不料,齐锋还逼着他共唱双簧,要他也对那道失败的熏鱼表达赞美。
齐锐放下筷子,自提一杯,岔开话题:“来,我敬你们,祝愿哥哥和澜澜幸福长久。”语落,他便仰头喝干。
吃完了饭,天色已然全黑,户外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
齐锋又留齐锐:“今晚你就别走了,就在这里睡吧。”说着,他转头编排起安澜来:“澜澜,我和小锐有事要聊,你将就一晚,就睡客厅沙发吧。”
安澜一听就不乐意了:“凭什么,你怎么不睡沙发?”
齐锋顺坡下驴,调侃安澜:“我睡沙发算怎么回事儿?小锐是你小叔子,你可不能再对他有非分之想了。”
安澜话里的重点本就不在齐锐睡在哪儿,真正怄的是齐锋居然把他赶去客厅。齐锐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冲齐锋摇头:“不住了,我现在就回去。”
谁知他刚要离开,一只手腕就被齐锋一把拽住,听对方说道:“别回了,就住这里。”
齐锋的语气中透出几分不容质疑的坚定,齐锐无奈,只得勉强留了下来。
睡前例行洗漱,齐锐淋浴至半,齐锋不请自来,毫不避讳地拉开淋浴房的玻璃门,朗声说道:“小锐,我给你换了套睡衣,就搁外头了。安澜才给我买的,送你吧。”
齐锐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一惊,背朝齐锋,冷冷说道:“出去。”
齐锋显得理知气壮:“给哥哥看一下怎么了?小时候,我还没少陪你洗澡呢。”他边说边上下打量起齐锐,只觉得眼前那具修长的男性躯体上宽下窄,腰细腿长,不禁啧啧称赞:“我弟这身材就是好,难怪当初把孟委员迷得神魂颠倒。”
齐锐终于忍无可忍,突然转身,把手里的花洒冲齐锋喷去,大吼一声:“给我滚!”
第224章 谁主沉浮 55
被溅了一身水的齐锋毫无愠色,带着一脸贼笑着出了浴室。
等齐锐洗完了澡,穿上崭新的睡衣进入卧室,就见暖黄色的床头灯下,摆有一本摊开的老相册。齐锐随手翻了几页,发现里头记载的都是他和齐锋少年时期的种种片段。
齐锐端详着一张两人勾肩搭背,艰难前行的照片,冷不防想起哥哥疼爱他的方式总是别出心裁。那一年,正逢齐锋的高中毕业旅行,他硬把弟弟齐锐也一并拖了过来。
成天混在一群大孩子中间,少年齐锐显得少言寡语。在外游玩的那十多天里,齐锋几乎每晚都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但凡有同学过来拼酒,他总能酒至杯干,一人敌三。而那张老照片正是在某个夜晚,齐锐扛着酒醉的齐锋往旅店艰难行进时,被周边友人所拍下的。
齐锋靠在齐锐的肩上,满身酒气,倦眼惺忪,眼见身边那人长眉紧皱、神情嫌弃,他忍不住口吐真言:“就是因为有你,哥哥才敢喝醉啊。”
谁知他话音刚落,那双搀扶着他的手便愈发有劲儿了。身边的齐锐目不斜视,淡淡说道:“明晚要有人再跟你拼酒,我来替你喝。”
时间回至当下,齐锐轻抚过那泛黄的照片,就听身后房门一响,是齐锋已经走了进来。齐锐放下相册,转身面朝兄长。
在这样一个夜晚,一些尘封的旧事,一些深埋的话语似是都到了可以开诚布公的时候。
兄弟二人对视而立,齐锐先行开口:“我们之间共有两件事,我一直没能打开心结,希望你能向我郑重道歉。”
闻言,齐锋一点儿不意外,应对自如:“你说吧。”
跟着,齐锐郑重地提起了第一件事:“当年,你为了给南区征集人才,想要发展我和安澜,但你不该动用那样卑劣的手段。”
齐锋坦然认错:“那件事,是哥哥对不起你和他。”
回顾过往,齐锐深悉齐锋对安澜的感情,最早可追溯到初次邂逅时的不打不相识。可他的这位兄长虽心中有情,却无心经营,直到他参与了安内行动。
齐锐很快说起了第二件事:“尽管我能理解你的得失权衡,但在那个下午,被齐则央活活杀死的人是我们的妈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法彻底原谅你,也没法原谅我自己。”
齐锐眼眶微微泛红,他才一说完,整个人就被齐锋揽到了怀里,只觉一只大手正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一个略带沙哑的男音在他耳畔低低响起。
“妈妈的死,应接受惩罚的人不该是你和我。我们都不再是孤立无援的小孩子了,我们有智慧的头脑、理性的思维、显赫的地位,以及艰不可摧的内心,那个害了妈妈和外公的人很快就能受到制裁了!”
时间仿佛在这对兄弟间停滞了片刻,静默过后,隔阂退去,信任由生。
齐锐抽身,坐到了床边的沙发椅上,又问齐锋:“你真的不准备让安澜归队么?”
齐锋的神情也轻松不了少,往床沿边一坐,语气再度不正经起来:“你哥我就不能深情一回?”
“我太了解你了,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你最深情的只有组织派发给你任务。”齐锐失笑,跟着又严肃了起来,“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还是让安澜回来吧。一旦我投身计划,孟然需要他,南区安内组也需要他。”
齐锋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包烟来,抛给齐锐一支,自己点上一支,幽幽说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合立即归队。”
“凭安澜的身体素质,体能训练只要维持一个月,应该就能重回巅峰状态。”齐锐衔着烟,凑上齐锋递来的火。
“他受伤的不是身体。”齐锋用夹着烟的中食二指点了点太阳穴,“而是这里。”
齐锐一怔,连忙追问:“有没有做过详细的心理评估?”
“急不得。”齐锋吐出一口烟圈,“早些年,是我把他逼得太紧。到了当下,我不会让任何人再去逼他了。”
话至此,齐锐不再追问,突然转了话题,郑重其事地委托齐锋:“哥,往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好孟然。”
齐锋顿时语塞,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齐锐,半晌才摁灭了烟蒂:“孟然是安内行动的核心,是所组员的标杆和希望,他会强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脑海中,那个熠熠生辉的人让齐锐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他低下头,轻声道:“说的也是,他会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