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郑平惶恐不已,齐锐道:“我已经和齐锋协商过了,他会把你安排去刑侦总队,职级待遇不会变。”
放眼全国的公安系统,83号历来是首屈一指的业务招牌,受到过老总的钦点表扬,总队长齐锋在南区的威慑力同样是不容小觑。郑平找到了靠山,心下稍安,没再继续叨扰,识趣地退出了会议室。
齐锐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是齐锋打来的。他按下了接听键,就听另一头啧啧夸道:“行啊,能干啊!制服都能自己给扒了!”
齐锐没有回话,默默听着一连串怒骂在耳边接连炸响。齐锋近乎是出离愤怒了,骂完了,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他值得。”齐锐言简意赅。
这一答案让孟然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可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阵冷笑,齐锋反问:“值得?你他妈就不觉得自己头顶上绿得很么?孟然他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为了往上爬,能抛下你和自己亲爹的狠角儿啊!我倒是挺欣赏他啊,但你不一样,你是拿命在爱他!你真要为了这样一个人牺牲掉自己的全部么?你不觉得你被他玩弄在股掌中了么?”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齐锐平静回道,“是我自愿待在他股掌中的。”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齐锐坐在汽车后排,吩咐驾驶座上的吴瑕:“走吧,带我去刑侦总队把该走的自首流程走完。”
雨刮器来回挥动着,吴瑕扭头道:“要是孟总不追究您责任的话,自首这件事倒可以缓一缓……这会儿,锋爷他还在气头上呢,政委您现在过去,说不定他真能把您给拘了。”
对于齐锋的处事风格,吴瑕素来拿捏得当,齐锐却说:“不用再叫我政委了,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吴瑕不知要怎么接话,恰巧车窗这时被敲响了,他微一侧头,看见孟然冒雨站在了车外。吴瑕连忙降下车窗,就听孟然交待说:“你去找个地方待一会儿,我有话要跟齐锐说。”
吴瑕利索地下了车,临走时不忘提醒:“这个地方停车很安全,四周都是监控死角,两位领导有话可以慢慢说。”
孟然一声不吭,拉门坐进了后排。他与齐锐相隔了一尺的距离,他不敢看他,目光凌乱地落在车里的某个角落。车外的雨声渐渐大了,淅淅沥沥地掩盖了一切嘈杂。
孟然的制服上沾了细密的雨珠,正一滴一滴往下淌,他突然开口,语气像在认错:“关于那段视频……我是被人陷害的。”
他说完依旧不敢看齐锐,侧着脸无颜以对,直到那个满富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知道。”
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却凝结着最深沉的爱意,齐锐放下了情爱中浅显的占有欲,在不曾和孟然有过任何交流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信任与成全。
雨水正噼噼啪啪地打在车身上,像是在催促孟然给予一个回应。他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对上了齐锐的眼睛……霎那间,左胸那颗原该坚硬无比的心脏像被攻破了一个缺口,隐约露出了底下的温和与柔软。
孟然的眼睛移不开了,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齐锐,看他深邃的眼睛、看他浓密的睫毛、看他高挺的鼻梁,看他俊朗的脸颊线条……
最终,孟然的视线缓缓落到了齐锐干裂的嘴唇上,他忽然生起了一股强烈的念头,他极度想要吻上那一双嘴唇,用他毕生的温柔去滋润它、粘覆它,交托自己的心跳,融入对方的呼吸。
潮湿的空气暧昧了狭小的空间,孟然觉得自己必须走了,他无法想像一旦理智脱缰,自己和齐锐会沦陷到什么样的局面,可就在他伸手拉门的同时,齐锐突然扣住他的手。
孟然一回头,后脑勺已被齐锐摁住了,他感受到有五根修长的手指正穿过他的头发,猛一施力,将他带到了面前。
下一秒,齐锐便凑了过来,狠狠地封住了他的嘴——孟然的世界一下子无声了,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真实的回应,它期待并渴望齐锐……
短暂的平静过后,所有的感官又猝然兴奋了起来。孟然抬起微颤的双手缓缓环过齐锐的后背,任凭自己彻底陷入他的怀抱。
这个久别重逢的吻消耗了两人太多的情绪与气息,齐锐掌握着主动,他压下-身来,把孟然摁倒在后座上,用舌头撬开他的嘴唇,不容分说地攫取他的呼吸与唾液。
孟然渐渐喘了起来,他惊觉自己起了反应,连忙伸手推拒,却被齐锐更牢更紧地箍在了身下,专横地把亲吻范围扩大到了他的脸颊、下巴、喉结,以及被扯开了衣领的锁骨和胸膛。
一轮热烈的来回过后,齐锐又一次含住了孟然的下唇。他们纵情接吻,似咬似吮,四唇之间屡屡牵出一根根银丝,转瞬又融化在了彼此嘴里,互相吞咽汲取,仿佛要一次补齐分手以来丢失的所有温存。
干柴烈火间,孟然膨胀的下-体忽被齐锐握住了,他霍然醒了过来,猛地抓住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双唇擦着齐锐的脸庞强行挪了开去。
至此,所有的激情与温存戛然而止。
孟然的视线有些动荡,他喘着气坐了起来,面朝齐锐摇起了头:“我不能……不能这么卑鄙,我不能再继续占着你……”
“孟然!”齐锐用力扣住他的肩膀,“你知道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以什么样的身份和你在一起,你和董雨彤之间本来也就是假的!”
孟然眼中似是泛起了水光,却终究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他和董雨彤的情感是假,但想要把齐锐隔绝在外的心思却是真。他真真切切地期望齐锐不要卷进来,不要和他一样与恶龙缠斗而终成恶龙。
此刻,面对告白,彻底清醒过来的孟然没作任何回应,他拉门下车,一头扎进了雨里,回手关门,隔绝了齐锐在车内的呼喊。
大雨浇淋下,孟然颓然地向前走了几十米,在小巷的拐角处忽感一阵劲风疾速掠来,半边脸颊当即猛吃了一拳,他趔趄了一步,嘴里立刻冒出了一股血腥味。孟然谨慎退后,刚要出手回击,却在看见袭击者面目的霎那及时收住了手。而就是这半秒的迟疑,让他的另半边脸又狠挨了一拳,孟然刻意没躲,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下来,他抬手一抹,鼻下已是殷红一片。
视线对面是安澜矗立在雨中,他双拳仍旧紧握,眼里满是愤怒:“如果我知道你能这么对他,当初我怎么都该拦着齐锐!”
孟然抬头止住了血,任雨水冲洗掉脸上的缕缕血迹,他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擦肩从安澜身边迈过。
“站住!”安澜转身喝道。
孟然没有理会,仍旧径自朝前。安澜怒极,快步上前想要擒下他,手才刚要触及,前方的孟然竟疾速转身,如闪电一般卸掉了他的攻击,转而反扣住手腕,一下子将安澜钳制到了身前。
“师父,情绪要是不稳,动作和判断就会变慢的。”孟然说。
安澜闻言一怔,立即挣脱抽身。
孟然与他相视而站,看似平静的眼波下却像是蕴藏着万丈深海,他低下头,十指深陷入掌,低低起誓:“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绝不会再给那帮禽兽第二次机会!”
孟然撇下了安澜,独自冒雨离开。他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处长长的屋檐下站定,费力地点燃了一支烟,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齐锋……”孟然呼出了一口烟,“我有一个计划要跟你汇报。事到如今,我必须放手一搏……”
成串的雨滴正从屋檐上方潺潺流下,“哗啦啦”一阵噪响,隐盖去了所有通话的内容。
天色全黑,大雨未停。
齐则央站在昏暗的客厅里,凝视着墙上陈婉华的照片,喃喃自语:“你那两个儿子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高悬的照片中,陈婉华目中含笑,显得温婉大方,可这一副美丽的容貌到了齐则央的眼里,却夹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轻蔑。哪怕爬得再高,他也忘不了当年在市政大院内苦求陈向渠时的情景;他无数次在噩梦中看见自己挣扎在底层的身影,而那些高高在上的陈家人则讥笑他、嘲讽他、从头到尾瞧不起他。
在齐锋和齐锐年幼的时候,齐则央就很不喜欢这两个孩子。因为他们的身上流淌着陈家的血液,植入了陈家的基因,和他们的外公与母亲一样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打心底里蔑视他这个出身卑微的父亲。
这两兄弟明面上虽然姓齐,骨子里却烙的是陈姓。他们自小就极少和齐家的亲戚走动,碰上逢年过节,难得一聚,也表现得格格不入。
有一年,齐则央帮着一个远房亲戚在市里开了一家娱乐会所。开张那天,他带着齐锋和齐锐登门道贺。围坐吃饭的时候,面对亲戚的频频夹菜,年幼的齐锐却连筷子也不动。
几番催促过后,齐则央忍无可忍,拍桌质问他为什么不吃。
年仅十岁的齐锐抬起了头,脸上满是义正辞严:“外公说了,这间会所是你强拆了别人的房子才盖起来的。这里的老板是个坏人,我不吃他的东西!”
稚嫩的童音恰如一柄长矛,瞬间刺穿了齐则央的面子与自尊。他当即挥下了一记耳光,却在半空中被齐锋给硬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