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从齐锐的眼里读到了一些内容,他忽然觉得齐锐此行非比寻常,一旦开口,事情必然不会简单,终于改了口:“那你也进来一起坐吧。”
第122章 至暗时刻 10
安澜让开了一条道,里面的江安琪唤了一声“锐叔叔”,却把电脑搁去了方桌旁唯一的一处空座。她觉察到齐锐的出现会让何启言不自在,锐叔叔是她过去最喜欢的人,对她和舅舅都无比宠溺。可时至今日,安琪内心的天平已经偏向了何启言,且表现得直截了当。
对此,齐锐并不介意,他同样记得今天是安琪的生日,特意带来一支价格不菲的儿童路亚竿。齐锐留下了礼物,推说已经吃过晚饭,识趣地先行去了会议室。
尽管齐锐走了,可小宴的氛围却有些变了。
和齐锐相比,何启言自觉自卑,他不得不承认齐锐是那么闪亮、优秀,从颜到质、从品行到修养,样样出挑,个个出彩。
何启言一点儿不奇怪安澜当初为什么爱上齐锐,最多好奇这两位分手后,齐锐是如何看上孟然的。他刨着盘里的菜,食之无味,暗叹自己无论外貌、气场、家境、谈吐等等许多,竟无一赶得上齐锐。
小宴接近尾声,蜡烛吹灭,安琪许完了愿,安澜起身要走,何启言叫住他,吞吞吐吐道:“安总,您昨天说今晚要去我家的……”
安澜看了何启言一眼:“我跟齐锐是去谈工作。”
“我知道……”何启言大着胆子追问,“那……您能不能早一点回来?”
安澜朝门外步去,边走边说:“你在这等着,我开完了会一起回去。”
安澜的那个会议开了很久,迟迟没有回来。何启言收拾好碗筷,把安琪安顿睡了,独自坐在安澜的宿舍内静静等待。
子夜将近,月斜楼上钟。
书桌上一灯如豆,何启言支着头,昏昏欲睡,他忽然听到门响,立即站了起来。
走进来的人是安澜,他背光而立,神情不明,样子看起来十分疲惫,他一步步走到何启言面前,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一下跌进了何启言的怀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何启言一愣,继而张开双臂,战战兢兢地回抱住安澜。
安澜没有答话,突然掰过何启言的脸,把唇堵了上去。何启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他追随了安澜六年,这是他第一次被真正亲吻。
安澜吻得极其认真,他托着何启言的腮帮子,嘴对嘴、舌搅舌,唇瓣吮咬,缠绵难舍。他把舌头探进他的嘴里,汲取着唾液和呼吸。
何启言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好几拍,他头一次感受到安澜的吻竟是这般温柔。他觉得自己和安澜之间似乎不一样了,他走了整整六年、漫漫六年,终于在这个吻里渐渐走进了安澜的心田。
安澜把何启言吻得几近窒息,四片唇瓣稍一分离,便又更紧密地粘到了一起,仿佛这辈子只能吻这么一次,一旦分开便再也吻不到一起。
渐渐地,两人停了下来,唇虽分离,气息和唾液却还相连,在唇齿间扯出一根剔透的银线。
何启言微微抬眼,轻喘着问:“您到底怎么了?”
安澜与何启言脖颈相交,轻声唤他:“老白兔,你尝起来好甜。”
“啊?”何启言微怔,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刻的安澜竟有了味觉。
安澜侧头,又落下一记温柔的吻,印在何启言泛红的脸颊上。何启言仿佛置身梦中,他不敢奢望有一天安澜会爱上他,可就在当下,他居然感受到了来自安澜的爱意。
房门又被叩响了,吴瑕在外叫道:“安总!锋爷让我上来请您下楼,他请客吃宵夜,说可以带上家属!”
安澜不应吴瑕,仍旧抱着何启言,不松手。
何启言也叫他:“锋爷让您下楼……”
挂钟的时针此刻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十二点,就好似一切美好与温存已到了时限。安澜慢慢松开了手,冲何启言说:“走,一起去吧。”
吴瑕开了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副驾坐的是齐锋,中排坐的是齐锐。安澜与何启言一起上了车,齐锋扭头:“哟!这不是小何么?安总眼光不错啊!”
何启言向齐锋问了好,安澜却闭口不言,无视调侃,同何启言一起坐到了后排。
眼见安澜不接话,齐锋也不继续惹他,又吩咐吴瑕把车开去齐锐家,把孟然也一起接上。
齐锐给孟然去了一通电话,要他准备下楼,一起去吃宵夜。孟然在手机里撒着娇,推说自己懒得动弹,非让齐锐买回来。
“说是我请的。”前方副驾,齐锋发声。
齐锐什么也没说,孟然却已经听到了,他顿时觉得这顿宵夜意义非常,立刻换了衣服,下楼去等。
人员到齐,吴瑕开车直奔目的地。
宵夜地点在一个海鲜市场里,现挑的水产称完重,付了钱即可加工烹炒。海鲜市场的环境不比饭店,桌是塑料圆桌,餐具是一次性竹筷,但因食材新鲜、物美价廉,食客依然络绎不绝。
吴瑕显然经常跟着齐锋出入这里,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走到最里头的包间。
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走起路来一跛一拐,他对齐锋极其尊重,开口闭口喊着齐总,热络地推荐菜品。
老板点完单走了,吴瑕便卖起乖来,说是如今海鲜市场的生意兴隆,全亏了齐总队长出面,给曾经的下属争取了这么一个创业机会。吴瑕的马屁功夫早已炉火纯青,在他一番歌功颂德里,众人得知,原来市场的老板曾是83号的刑警,在一次行动里负了伤,导致右腿残疾。
按照警队纪律,他必须调离刑侦岗位,可那位却是个性情中人,认定警察不能办案便枉为警察,竟主动提了辞职,说想下海经商,做点买卖。
齐锋知悉,给予极大支持,在他的牵线下,这位昔日的老刑警白手起家,涉足水产,生意也越做越火红,身价早早破了千万。
鲜虾、文蛤、海蛏、梭子蟹,一溜儿的海鲜美味上了桌,只只壮硕、个个肥美。
吴瑕殷勤而麻利,给在座的诸位一一倒上啤酒,接着返回齐锋身畔,戴上塑料手套,开始一只只地剥虾,去掉头壳,蘸好酱油,再一只只地叠到齐锋的碗里。
孟然叹为观止,他自问平日里对安澜也是各种奉承,但论及狗腿程度,吴瑕远甩他几条街。
没过多久,一盘基围虾就被剥了大半,安澜实在看不下去,直接冲齐锋发难:“哎,你的人把虾全剥你碗里了,别人还吃什么?”
齐锋当即批评吴瑕:“啧……怎么回事儿啊?也不给安总多留几个?”
吴瑕停了手,笑说自己动作快了,没多留意,举杯自罚。
齐锋舀起一勺虾仁,头一份搁去了齐锐碗里:“你喜欢吃虾,多吃点儿!”
“最近过敏,吃不了虾。”齐锐没有动筷,把碗移去了孟然面前。
安澜则不同齐锋客气,直接端了他的碗,筷子一扫,把现成的虾仁分作两份,一半给了何启言,一半给了自己。随后,他又把空碗还了回去,瞥了吴瑕一眼:“接着剥吧。”
吴瑕一阵尴尬,好在上司替他解了围,齐锋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安澜:“你啊,就是太霸道!”
他说着,把装虾的盘子一并推到了孟然面前,话中带话:“这做人啊,有时候不能太强势,该柔的地方就得柔,再强硬的人也总有一两根软肋。你说是不是,小孟?”
孟然听出齐锋唱的是一出借力打力的戏,想要用他来激安澜,当即把话堵了回去:“锋爷,您不了解我师父,我看他在何队那里就挺柔的。”
孟然这话把何启言说舒心了,默默夹了一只虾送进嘴里,特别好吃特别弹。
齐锋左右环视一圈,深悉身旁这两对四人无一与他贴心,但凡激了其中一个,就能挑起一组同盟。
深秋的午夜,室外晚风甚凉,齐锋兴致不错,自灌了几瓶啤酒,话也多了,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今天请你们来呢,也就是联络了一下感情。大伙随意,别有负担。”
齐锋的话向来没有什么可信度,故而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可他却好似浑然不绝,讲起了不少过去的事,他提到齐锐在警校毕业典礼上的一场演讲。那个时候的齐锐就已经极富领袖气质,面对全校师生,他全无拘谨,声情并茂,侃侃而谈,畅想了未来的法制中国,构想了一个美好的和谐蓝图。
齐锐说,吾辈有望成为执法者,把正义、公平播撒去神州大地,甚是荣幸。
齐锋说自已当时坐在台下,鼓掌良久,他自豪拥有齐锐这么一个弟弟,光芒万丈,优秀到耀眼。
此刻,齐锋突然收住了话头,转而揽住吴瑕的脖子,一把带到身边:“小子,知道我为什么提拔你么?”
吴瑕意识到齐锋有些喝多了,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
当着所有人的面,齐锋扣住他的脸颊,眼神渐渐犀利起来:“听说最近你在83号的地位还挺高,一帮老刑警见了你还得客客气气的,自己说说什么原因?”
“都是托了锋爷您的福……”吴瑕小心翼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