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枫的计划泡了汤,他脸色煞白,连喊了几声却叫不回人。
齐锐这时已经下车了,他第一时间反锁车门,韩哲斌被关在车里,对着车窗又拍又打。齐锐充耳不闻,困住了韩哲斌,不让人出来添乱,他一路走上了石子海滩,一眼看见了重伤的姚一弦,问:“谁干的?”
孟然把齐晓枫揽在身旁:“政委,晓枫他是为了我……”
齐锐长吸了一口气,转向姚一弦,直截了当:“你开个条件吧。”
姚一弦瘫坐在地,右臂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他慢慢抬眼:“条件?你跟我谈条件?行啊!先把他们俩的脸都划花了、把四肢通通打断,再来谈条件!”
“那就是没得谈了。”齐锐冷眼看着姚一弦,“今天就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带走孟然和齐晓枫。”
“可惜啊,齐锐,恐怕没法让你如愿了!”姚一弦摸出手机,刹那间换了一副嘴脸,楚楚可怜地对着手机哭求:“齐叔叔,您快来救救我。”
齐则央的座驾已经开到了海滩边,随他一同下车的还有刘捍,姚一弦勉强站了起来,拖着半身的血渍,蹒跚跌去。
“一弦!谁把你弄成这样了?”刘捍大喊,一把搂住了姚一弦,转对齐则央道:“齐市长!一弦可是姚部长唯一的儿子啊!这光天化日的,他就被人伤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放心把钱投来黄江警校?!”
刘捍的随行保镖也跟了过来,递上一只装着面纸团的塑胶袋,凑到刘捍耳边低语了几句。
顿时,刘捍的整张脸都青了,他抬眼,阴恻恻地望向了齐晓枫:“晓枫啊,你过来。”
齐晓枫微颤了一下,推开了孟然,自行走到了刘捍跟前。
此刻,刘捍只觉自己这脑袋上绵延出了一片绿色草原,他猛一甩手,把那只塑胶袋拍去了齐晓枫脸上,咬牙骂道:“不要脸的烂货!我花了那么多钱养着你,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给人操呢?!”
孟然及时揽回了齐晓枫,护到身后,直面刘捍:“他不是你的私人物品,说话放尊重点儿!”
“刘总,谢谢你这段时间的资助。”齐晓枫从孟然身后走了出来,“咱们之间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谈不上什么感情。”
刘捍当然不会同齐晓枫谈感情,他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千百玩物中的一个,过了兴头就能随手丢开,可哪怕就是他刘捍家的一条狗,也绝不允许爬出墙去,啃外面的骨头。
另一头,姚一弦面上显得惊魂未定,断断续续地向齐则央诉说了整个遇袭过程。碍于齐则央的高官身份,刘捍不便当场发难,他只觉得自己被耍了,压着满腔怒火又问齐晓枫:“你在我这里捞了这么多,就为了拿着我的钱雇人来杀姚一弦?”
孟然冲齐晓枫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这一时刻,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成为被对方死咬住的把柄。
身为黄江政法的一把手,齐则央并不打算走流程、讲证据,他扫了众人一眼,吩咐秘书先叫救护车,随即命令边上的警员:“把那两个人都扣了,不要转去刑侦总队,直接押送市局审问。”
齐锐站出来,挡在了孟然和齐晓枫身前,面朝齐则央:“你不能把人带走。”
齐则央直接无视了齐锐,又冲手下喝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扣人?”
“齐局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齐锐的神情镇定而冷静,又重复了一遍:“我刚才已经说了,孟然和齐晓枫不能带走。你要是一意孤行,那就后果自负。”
这话总算让齐则央正眼直视了过来,他忽然挥来一掌,重重掴了齐锐一记耳光:“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懂规矩了,学会跟我谈条件了?”
孟然见状,刚要上前,一只手却被齐锐牢牢拽住了。
齐锐没有侧头,用拇指擦拭了下嘴角,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如果你一定要把人带走,那就先回忆一下十六年前的10月3号下午3点到5点,你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齐锐所说的这一串时间仿佛一支利箭,一下刺穿了齐则央,令他的神经猝然紧崩,立即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说得很清楚了,孟然和齐晓枫,你们谁都别想动。”齐锐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了齐则央身上:“你要想玩得狠,那我也跟你来硬的,但凡今天市局押了人,我也会立刻有所动作。”
齐则央深吸了一口气,他自问在官场驰骋了几十年,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被人死死摁住了命门。他虽已猜到齐锐可能知道了那桩旧案的真相,却做梦也没想到他会为了保住孟然和齐晓枫,而直接亮出底牌。
“公布了那件事,你不怕打乱上层的计划么?齐锋他知道你要这么做吗?”
齐则央以退为进,试图稳住齐锐。他深悉老总现在还不准备动他,在这盘庞大的政治棋局中,落子、摆阵都讲究一个先后顺序。
齐锐笑了:“我跟齐锋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我要怎么收场,这个用不着你操心。我不求瓦全,自损八百,也能毁你半生官脉。”
齐则央叹道:“好,好啊!齐锐,别忘了你也姓齐!”
“三十多年前,你不过是83号的一个基层刑警,是我母亲和陈家给了你机会才造就了今天位高权重的齐市长。你对陈家人做过什么,要不要在今天公布,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齐则央定定地盯着齐锐,半晌没有说话。
姚一弦觉察到了他内心的震动,当即叫道:“不能放走他们!我都被弄成这样了,难道黄江警方就不作为么?!”
面对歇斯底里的姚一弦,齐则央却不敢去赌。他深知齐锐和齐锋不一样,他的这个小儿子重情重爱,可以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抛下大局、打乱计划,死咬住他的过往不放。
僵持之际,边上的警员询问齐则央是否还要押走孟然和齐晓枫。
“放他们走!”齐则央怒吼。
“齐则央!”姚一弦眦目欲裂,咬牙道:“谁允许你放人了?!他们今天必须付出代价!”
石子滩外,救护车已经开到了,齐则央没理姚一弦,叠着他的话音吩咐下属:“先把姚所扶上车!通知全市最好的骨科专家,马上会诊!”
姚一弦并不领情,紧拽住齐则央近乎疯狂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在包庇你儿子的人么?姚部长不久就能稳坐中央政法委,往后整个中国政法界都是他的了!你难道忘了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么?”
姚一弦很少挑明自己高官二代的身份,他的背景在警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没开口,亦能横行霸市。可就在今天,姚一却却把姚永昌搬上了台面,他心里燃烧着一个念头,就是迅速灭了孟然和齐晓枫!
齐则央已然权衡出了轻重利弊,他把姚一弦推给了秘书,对齐锐说:“带上你的人马上滚!”
齐锐不卑不亢,牵起孟然的手,连同他背后齐晓枫一并朝石子滩外走去。
姚一弦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气到浑身发抖,脸上、臂上的鲜血不禁涌得更急了,被人硬扶上了救护车。
齐晓枫打刘捍身边经过时本能地一颤,孟然揽着他,迅速离开。
刘捍阴沉的目光从齐晓枫身上收了回来,又对齐则央说:“齐市长啊,今天的事你总该给个交待。一弦在黄江受了这么重的伤,姚部长必定要追责。难不成我们在南边真就没人了,任凭老总手下这些小毛孩在这块地界上为所欲为?”
齐则央望着远去的齐锐,沉声道:“一着不慎,养虎为患。”
刘捍点了一支雪茄:“你的这位二公子啊,正人君子,硬得很。要对付他这一类,与其杀人,倒不如诛心。”
身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商界大鳄,刘捍半生拼杀于商场,头脑思路与为官的不同,相比之下,他路子更野,手段更狠。
齐则央移目而来:“那照刘总的意思,是要怎么个诛法?”
刘捍手持雪茄,笑而未答。海浪拍来,冲上了石子滩,瞬间倒映出两道阴鸷、可怕的身影。
第121章 至暗时刻 9
齐锐把孟然、齐晓枫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韩哲斌被困车里,虽远远看着,却也心惊肉跳。此刻,他顾不上旁人在场,在后座上就把齐晓枫揽在怀里,紧紧抱着,不肯撒手。
齐锐一言不发,直接把车驶上了机场高速,提醒后座的两人:“我现在送你们去机场,买最快到北京的机票,马上离开黄江。”
副驾的孟然一怔,心说齐晓枫确实闯下了大祸,一并叮嘱韩哲斌:“老韩,出了黄江以后,你一定要雇人保护好晓枫。姚一弦这次栽了大跟头,以他的为人是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韩哲斌连连说好,齐晓枫看着前排的孟然,眼眶不禁又红了。
孟然调侃他:“哭什么呀?你之前不是挺横的么?”
齐晓枫的眼泪登时坠了下来,他攀上副驾的椅背,哽咽着说:“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再也不会说气你的话了……”
孟然的鼻子一下也酸涩了,却仍强颜欢笑:“行啦,怎么就突然抒情了?我都记不得你说过什么了。”
到达机场,天已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