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睿这个人,怎么能那么好呢?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的人,不是原青野呢?为什么他是先遇上的原青野,而不是汤睿呢?
有句话说,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柏树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没有伞的孩子,不,其实他比没有伞的孩子庆幸一些,他有伞,只是那把伞也小,光是为了护着他,就拼尽全力了。
所以柏树一直都懂事,因为他没有过度任性的资本,在学校读书时,为了减轻柏松的负担,他还偷偷利用假期去兼职,那会儿他甚至都没有成年。
他咬着牙向前走,从不曾露出自己的怯弱,不曾暴露自己的柔软,柏松光是撑起他们两个人的家就耗尽了力气,如果他再哭,那柏松还能怎么办呢?
他的那些小心思,被一点点用土埋起来,藏进了最深处,匿在了谁都看不见的地方。
大家看到的都是快乐的柏树,开心的柏树,豪气的柏树,仗义的柏树…
没人看到软弱的柏树。
所以没人保护过他。
可今天汤睿保护了他,他说做自己就好。
柏树以为自己长到十八岁,已经具备了成为顶天立地男子汉的能力,他不害怕任何东西,有无尽的力量,他也可以支撑起一片天空。
到头来,汤睿的一句话打破了所有镜像。
原来抛开所有外在不谈,把那些荆棘扒开,在柏树的内心最最最深处,依然住着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也许今天的他,可以任性一次?
柏树张张嘴,声音嘶哑,“我不想原谅她。”
汤睿摸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那我们就不原谅她。”
柏树发了话,最后的解决方式自然是按照汤睿的话去走了。
何其正目睹了全程,心想这厮看起来像是对树苗有意思,而俗话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汤睿看起来怎么都比原青野那个渣男好,不如就撮合撮合?
说干就干,何其正把柏树家的地址给了汤睿,让汤睿送他回家,自己则是脚底一抹油溜之大吉。
越野车里,柏树的脑子更加混沌,他跟汤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冒出一句,“你是大老板,我是小农民,你不能叫我赔钱。”
第63章 他在一天,就护他一天
汤睿有点哭笑不得,这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对钱抠门得很,他想逗逗柏树,手指点了几下方向盘,道:“你砸了我店里的桌子,玻璃都碎成那样了,怎么还不能叫你赔钱?”
柏树嘴一瘪,那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明眼能看出来的不高兴,可不高兴归不高兴吧,理偏偏是那个理儿。
打坏了别人东西,总归要赔的吧?这天经地义吧?
按理说是这样,但柏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是不想赔,之前在妙音对着服务员时他说一定会赔,人换成汤睿,他说什么都不想掏这个钱!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汤睿一定会纵着他?
不是,就凭啥啊?凭啥人汤睿得纵着他?汤睿跟他啥关系啊?往顶了算也就是个教官和学生的角色,那妙音里面的各个物件,哪个不贵啊?说不定那玻璃桌子还得上万块呢,人汤睿为啥就要吃这个亏?
一个想法接着一个想法往柏树脑子里钻,被酒精占满的脑容量本来就不大,这会儿都直接宕机了。
柏树恼火得不行,突地记忆回溯了一个片段,第一次见汤睿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开始低头翻兜找东西。
汤睿被他这一出动作搞得莫名其妙,问他,@找什么呢?”
柏树压根没理他,继续翻兜,嘴里还碎碎念,“哪儿呢,放哪儿了?”
汤睿撇了两眼他头顶,摇摇头笑了两声。
不一会儿,柏树终于从某个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跟银行卡差不多大小的纸张,用它抵着汤睿的脸,柏树道,“你说拿着这个去妙音玩,全场免费的!你是大老板,不能说话不算话!”
汤睿空出只手接过那纸张,这玩意儿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上面的字迹颜料也褪了色,看样子就是洗衣服时忘了掏出来,在洗衣机里搅过。
纵使已经面目全非,汤睿仍是一眼就认出了手中的纸张是他的名片。
他记忆不差,稍微回想一下就能想出来是怎么回事,应该是那次柏树在妙音受伤,因为原青野的面子,他为了以表歉意给的名片。
汤睿名片还真不随便给人,就这一张名片,都能让去妙音的人接受到顶级贵宾的待遇,给了这小猴子一张,竟然还不珍惜?
都整得这么皱皱巴巴了,还能找出来跟他提要求?
汤睿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之前承诺过柏树,那那话自然做数,再者他也没真要柏树赔。
一张桌子而已,值几个钱。
把那名片塞进裤子口袋,揉揉柏树脑袋,汤睿道,“那行吧,就不让你赔了。”
听到不用赔这几个字,柏树好歹是松了口气,这提着的心一摞,人就泛起了困,不到几个呼吸间,柏树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上一秒天晴下一秒就下雨。
汤睿车还没上高速,天上就下起了雨,从沥沥淅淅到倾盆大雨,也不过花了三十分钟不到。
不一会儿雨势大到纵使开了雨刷,那雨水也能阻拦了一部分视线,马路上积水渐多,车流也移动得愈加缓慢。
汤睿本想把窗户打开条缝隙透透风,但风裹着雨一劲儿顺着那缝儿往里钻,不一会儿窗户边带着座椅都湿了大半。
没办法汤睿只能开着车内空调,减缓下雨带来的闷热。
柏树倒是好睡眠,雨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玻璃上,那声响大得能吵死人,偏偏他闭着眼睛睡得香,眉头都没拧一下。
汤睿烟瘾上来,想抽烟,可车内空间就这么大,要真抽烟,那烟味儿一时半会儿肯定散不了。
抽不了,汤睿只能摸出一根闻了闻,咬在了嘴里。
他手搭着方向盘,眼睛落在柏树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
之前在妙音见到这小猴子,他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主要性情变得有点多,小时候不爱笑,人也胆小,长大后倒胆子大了不少,还会跟人打架。
之后他也没想到会跟柏树再碰见,去T大当教官,是因为一个老班长带的队里有个人出了临时状况,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汤睿刚好在云城,老班长便找了他。
这种事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汤睿剪了头发去了,那会儿他也没想到柏树刚巧就在他带的那个连里。
之所以认出来,是因为柏树剪了寸头,和小时候倒是有几分相像,又听到他朋友叫他树苗,这才确认下来他是小猴子。
不过显然小猴子没认出他来。
汤睿收回目光,思绪飘回过往。
他第一次遇见柏树,应该是他最叛逆的那段日子。
那会儿他十三岁,天不怕地不怕,极限运动都敢玩,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也不回家,整天就在外面跟一些社会上的人鬼混,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流氓二流子。
那时候的汤睿冷漠寡情,整个人透着股对世界的淡漠。
他有个秘密基地,那是个废弃了很久的公园,公园里有个滑滑梯,坐在上面,可以看到最美的日落。
他经常去那里看日落。
然后在某一个日落的黄昏,他在那个公园里遇到了柏树。
那时候的柏树多大?五岁还是六岁?汤睿记不太清楚了。
他印象很深的是,那天柏树抱了个小书包,浑身脏兮兮,头发上还粘着口香糖。
不仅如此,他后面还跟着两个比他高点的小孩,半推半拖地把他拉到了废弃小公园,抢过他书包就开始翻。
柏树鼻子眼睛通红,要哭不敢哭,整个人显得可怜兮兮。
汤睿坐在滑梯上面看日出,半夜没打算管这事,小学生欺负幼儿园小朋友,这事儿太低级,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没必要管。
而且他还挺想看看柏树到底会不会哭出来,当然结果也挺出乎汤睿意料,明明整个人憋的都有些抽抽了,最后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汤睿实在看不下去,冲着那两小学生喊了一声,而小学生不愧是小学生,见有人便丢下柏树飞快地跑了。
那两人一走,柏树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泪水甚至在那沾满灰尘污渍的脸上都冲出了两条小道。
汤睿当时嫌弃得不行,冷着脸道了一句不准哭,柏树被吓得当场打了个嗝,眼泪也憋住了。
汤睿实在见不得这小破孩邋邋遢遢的模样,从兜里掏出纸巾就上手给他狠狠擦了两下脸,没擦还好,擦完更丑了,汤睿当时看着那张被他越擦越脏的脸,心里就更不爽了。
柏树也不敢出声,这面前的大哥哥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他怕他要是出声了,会挨打。
汤睿看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更气不打一出来,“别人欺负你不会还手?就站着给人家欺负?蠢死了!”
柏树不敢说话,他低着头拽着衣角,还时不时地抬头瞄一眼汤睿,等后者眼睛看过来,他又低下头,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