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睿本来心情不好,见他这样子也不知道咋的就被气乐了。
他带着柏树回了家,找了剪刀把柏树那一头被口香糖粘在一起的头发全给剪了,又给柏树洗了脸,弄好了点饭吃,最后送柏树回了家。
当然他没进去,他只是把柏树送到了家门口,看着柏树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门。
后来柏树老来废弃公园找他,汤睿不是每次都在,但也和柏树见了不少次面,柏树告诉他自己叫树苗,但由于第一次见面时这小孩脏兮兮的跟个猴子似的,汤睿就一直这么叫他。
再后来他出了点事,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再回去废弃公园时,柏树已经没来找过他了。
不来就不来吧,左右不过是个小屁孩就是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汤睿也再没去过那个废弃公园,后来他发生了很多事,又被送去了部队,再出来上大学时,那个废弃公园已经拆了重建成小区,没了所有以前的影子。
那段过往,便被汤睿埋在了记忆深处。
他倒是没想到,居然还能有重新遇见这小猴子的机会,原本也想问问他后来为什么不再来找自己,可想想汤睿还是没问。
小猴子压根没认出他来,说不定早就不记得了,他也不是什么喜欢怀旧的人,就这么着吧。
只是这小猴子当初他能护着,现在他也能护着。左右小时候护了也有一年左右,长大了继续护着也没什么不好。
看着是坚强了不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弱,动不动就给人欺负。
至于原青野,分了也好,之前他是看小猴子喜欢原青野,不好说什么,怕小猴子伤心,也不敢告诉他事实。
虽然不想承认,可于汤睿来说,柏树的确是很特殊的存在,尽管他们之间存在着将近八到九年的年龄差,尽管时间白驹过隙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尽管柏树已经不是那时脏兮兮的小猴子。
但梦回前朝,汤睿能记得的,一直都是那个脏兮兮的扒着他的裤腿,跟在他后面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叫睿睿的矮豆丁。
那是他的小猴子。
是他游走在寂寞世间冷冷清清一个人时,抱着小书包闯进他世界里,与他一起看滑梯上绚烂夺目黄昏落日的灵魂。
那时的他自私冷漠,寡情薄义,没有什么能牵动那一颗石头般的心。
而保护柏树的那一年里,是他为数不多且有暖色的曾经。
因为心中有了挂念,所以才会有顾虑,行为水准才变得有度,走的路才不会是一条单行道,路的尽头也不会叫灭亡。
而那条汤睿走的路,正因为有了柏树的存在,才不会那么快就变成绝路。
小猴子不记得他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他汤睿在这云城一天,只要他汤睿还能在这云城呼风唤雨一天,他就能护着他一天。
护着那个粘着他,满眼只有他,小声且坚定地叫着他睿睿的小猴子。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汤深情啊!
第64章 我要睿睿
雨缠缠绵绵下了半夜,车也堵到了凌晨,在交通警的指挥下,拥堵不堪的马路稍稍恢复了一点流动性,但因路上积水已经多到可以淹没平常小轿车的底盘,导致许多车直接当场报废。
这就导致本来顶死了一个小时左右车程的路途,在暴雨和堵车的加持下,直到早上五点才堪堪走完。
汤睿熬了一晚上,眼睛下面都有了些灰青。
雨势渐渐停下,柏树住的这一片别墅区房子不是很多,空气不错,没有市中心闷热,早上很是凉爽,汤睿关了空调把车窗降下,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云城靠海,还有河,不论是夏天还是冬天,早晨的雾气都重,特别是碰上下雨天,凌晨四五点那会儿雾气尤其浓,五百米开外视线一片模糊。
雾气重,自然也比较凉。
汤睿探身从后座扯了件自己的外套,小心给柏树搭上了。
小猴子喝了太多酒,这会儿还睡着,他们这个别墅区安保性挺好,没有门卡进不去,汤睿索性把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外,借此也眯会儿。
一个晚上熬下来,加上之前还喝了酒,汤睿也有点顶不住了。
想来倒是有些好笑,部队出来后他一向奉公守法,做个对社会有益的有为青年,像酒驾这种事,他多少年没做过了,之前情急之下想赶回妙音,竟然也忘了自己喝过酒的事实。
以后这种事可不能再干了,得给小猴子树立个好榜样。
汤睿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
柏树睡得很沉,酒精的作用让他整个人都掉进了黑夜的深渊,意识像被装上了千斤重的铁片,一个劲地往下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坠到了底,一道刺眼的白光照进来,驱散了黑暗,柏树眯着眼,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很是不耐烦,还透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意味。
柏树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了一个抱着小书包的小孩。
那小孩仿佛四五岁左右,低着头,怀里还抱着一个很漂亮的小书包,这会儿应该是下学时间,他被两个稍大的男孩堵在了学校外面那颗大榕树下面,而其中一个要抢他书包,嘴里还骂着,“小杂种,你不准和瑞琪说话!”
柏树热血助人,生平最看不得这种欺凌弱小的行为,立马迈开腿上去就准备救人,“你们干什么!”
他想将那个抱着小书包的小男孩护在后面,却不料伸出去的手不仅没碰到他,反而是直接从小男孩身体里穿了过去,这一幕让柏树呆在了原地。
而那个小男孩一开口,更让他脑袋混乱无比,他听见小男孩委屈巴巴地说,“是她跟我说话的。”
这声音很是稚嫩,却无比耳熟,耳熟到他曾经天天会听到——这是他自己的声音,这个受人欺凌的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柏树自己。
是啊,小时候的他一点也不坚强,相反很瘦弱,因为长得过于粉雕玉琢,还听话,所以很受老师的喜欢,甚至还有一年级的女孩子专门过来找他说话。
可这世间事有好就有坏,有人喜欢他,自然也有人不喜欢他,因为缺少父母,加上柏松又很忙,这时候的他远没有长大后那般无惧,他内心脆弱,孤独,还特别胆小,他潜意识地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就连在学校笑都不是很大敢。
不喜欢他的那些人,会暗地里骂他是小杂种,还会丢他的东西,抢他的书包,过分的还会朝他吐口水,甚至还有往他头发上粘嚼过的口香糖。
小孩的恶意来得直接又不加掩饰,柏树被欺负了回家也不敢告诉柏松,每当柏松问起来,他就说自己和同学们玩所以才脏兮兮。
柏松忙,也没有太注意。
而柏树却越来越胆小,越来越自卑,连抬头都不敢,那段时间,上学都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段记忆在他成长过程中不是很愉快,所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下意识地将其掩埋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都快想不起来了。
这两个一年级的男孩子之所以欺负他,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找了他说话,还送给他糖吃,他们觉得嫉妒,就跑来欺负自己。
可怜自己当时都不知道为什么受到那些对待。
柏树没说话,他跟在那个小小的自己后面,看着那两个男孩把他半推半拖地带到了一个废弃公园,然后接着就抢他的书包,将他的东西一股脑儿地空在地上,又是踩又是摔的,嘴上更是不干不净地骂他小杂种。
陈年往事看起来已经远远没有小时候那般不可接受,可对于那时候的柏树来说,这样的欺辱显然是不可跨越的鸿沟,他心里难受极了,眼泪下一刻就能夺眶而出。
但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说实话,其实那时候的柏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自尊,也不知道自尊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下意识地觉着,不能在欺负他的人面前哭。
就好像只要他不哭,他就没有输似的。
可欺凌这件事,本身就没有输赢可言,错都不在他,输赢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们总是喜欢将自己的错误归咎于他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许得到,得到了就必须抹黑那个得到了的人,让他感到不痛快。
这在大人的世界里有更高的段位表达,比如郭子云得不到原青野,本来就和他不对付,便在各个方面都要恶心和原青野走得近的他。
大人们尚且知道迂回,至于不会掩饰自己喜恶的小孩,便表达得相当直接了。
就比如说这两个欺负柏树的孩子,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跟他说了话,送了他糖,便要欺负他,就好像欺负了他,人家女孩子就能看上他似的。
这事柏树着实想不起来了,他看着这一幕,费尽心思地想,当初他到底是怎么从这件事里解脱的呢?回家又是怎么跟柏树解释的呢?
没等柏树想出个所以然,他突地听到了一声带着明显不悦的“喂”。
紧接着那两个男孩丢下他的书包跑了,徒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十八岁的柏树跟那个四五岁的他一同抬头,一个背着夕阳余晖的人影就那么落进了眼里,那个人看起来好像很高大的样子,逆着光的模样像是老师说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