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很冷,家里没钱买空调,两人就开一个小太阳裹着一床被子搂在一起,有事也会奢侈一下去吃一顿火锅,那是顾然定定的看着林冉满足的模样说:“我会努力赚钱!”
林冉笑她傻,然后回家时又多看了一夜的书。
林冉毕业第一年国考行测申论皆是第一,那日她始终没敢看成绩,是顾然查完成绩后搂着她一脸惊喜。
而后面试也算不错,在之后……
顾然没再多说。
叶侨有所疑惑,却看着她问:“是您与她,分手了吗?”
顾然摇头,眼中逐渐显露出些伤痛。
“如果只是分手倒好了。”
顾然还能想起林冉工作的第二年忽然被调换了单位,那时顾然正忙着换工作,只觉得异地而已,然而林冉走的第二个月她就收到分手短信。
而在前一个月她已经结婚了。
听说是林冉家庭美满,听说两人门当户对,又有一段佳缘。
再后来恋人从林息变成林冉,顾然就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你可能会奇怪我为什么那么恨她。”
顾然说时并未见着几分恨,这让叶侨不由得觉得她其实没那么恨她的恋人,而盛屿则在一侧沉默不言。
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顾然眼里略有疲色,直到顾然终于叹出一口气,直到她说:“我希望她幸福,可她却毁了她的幸福。”
这话不由得让人感到震惊。
也是此时,盛屿才说:“林女士是为了躲债对么?”
叶侨转头才发觉盛屿的手机亮着,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么?
盛屿顺手揉了揉叶侨的头发,却说:“顾行之的赌场是您逼着为顾惜开的,然而这片场地原本是张庆的,为了满足您的要求,顾行之收集材料私下举报张庆废了不少心思,可他死后赌场却被几乎贱卖的价格送了出去,您从不在意这赌场,您只是报仇是吗?”
顾然没说什么,许是默认,叶侨有些茫然,随后盛屿就拿起手机。
“这是许多年前的一起失踪案,失踪的是北城的纪检委的林冉。”
顾然确认了他的说法:“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去赌博,她的丈夫说她一开始只是小赌,后来大赌竟借了高利贷。”
她说着,又露出写不信,即便是这么多年她依旧如当年一般相信着她的恋人:“我不信她会那样,所以我跟踪她的丈夫,直到顾行之五岁那年他丈夫给新交的女友买了一辆宝马我才坚信这其中有鬼,她的丈夫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我足够明白那辆车不是他消费的起的。”
所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设计陷害?
叶侨再不多问,余下的答案他大都清楚明了了。
独一件事。
“您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顾行之死?”
这是叶侨最后的问题。
顾惜告诉叶侨顾行之是主动舍弃生的机会,可是叶侨并不相信,顾行之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绝不可能注定舍弃自己的命。
“是顾惜告诉你的?”
叶侨并未说话。
“我没有去过医院。”
她说,这是实话。
“我只是为了让顾惜安心才撒这样的谎,我希望你能知道林冉的存在并以你的身份为她还债,因为你是唯一和她没有直接关系的人,至于行之……”
她忽然认真的说:“从他入院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心底有一根弦忽然被绷紧了,一丝不安让他感觉到心间的凉骤然升起,如果那晚去医院的不是顾然,那还会是谁要至顾行之于死地。
不对……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您要拒绝签字!”
叶侨质问道。
“我没有去医院,但我看到过顾行之的照片,烧成那个样子活下来反而痛苦不是吗?”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来,在叶侨看见那张图片都瞬间就险些惊叫出来,反而是盛屿,他的眼里闪过些疑惑却并未多说。
叶侨下意识闭了眼,又在顾然将要收回手机时忍着不适再接过手机,便是这一瞬间他心间如遭重鼓。
“为什么……为什么脸被完全烧毁了?”
第125章 正文完结:尘埃落定
下午落了雨,新草和着泥土的气息总让叶侨想起那日太平间的阴寒。
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一日,也许久未有过如这一日的幸福。
顾然看了照片后并未多言,盛屿握紧了他的手告诉他是他想的太多了。
那日爆炸即便顾行之护着他仍旧险些瞎了眼,顾行之的正脸又如何不会受伤?
叶侨想了想。
“也是……”
也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如何。
盛屿再次郑重的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走。”
他信不了这样的承诺,可一见到盛屿眼里的情意他就知道自己再一次完了。
顾然看了看两人没说话,只兀自看着自己逐渐苍老外表下尚存的一丝年轻时候的固执。
林冉为什么会躲进精神病院?
她当然知道。
抛家弃子,六亲不认,从此从世间被抹去踪迹成为一个除顾然以外再没人知道踪迹的人。
若说顾行之有那一点最像她这个养母的话那一定是偏执。
……
辞别顾然后再回到精神病院,林冉反而对两人多了一丝耐心。
显然她已经知道叶侨来的目的,没有盘问,没有责难,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看了看手上的戒指,随后说了句:“我是顾行之的妈妈,却不是母亲。”
她的眼里带着泪,叶侨并不知道她从林冉那里知道了什么,然而他可以知道的是林冉大概并不想再隐藏了。
病房的一切都被妥帖的收拾好了,无需叶侨开口她便先说:“我已经知道了,我的儿子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因为知道了。”
她大抵有些无奈,自责使她眉宇蹙起,眼里的泪让她看起来十分脆弱。
“我从来没有想到,从我的孩子生下来起我教会他的第一件事是抛弃。”
她说完后手背抹了抹眼泪,叶侨有些茫然的看着盛屿,盛屿并不了解今日的事情,反而看着叶侨。
显然他也奇怪。
林冉哽咽着,叶侨递过一张一张纸巾,随后听见她断断续续说:“我知道行之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他做的事情了,我没教过他这都是我的错,我只想着逃只想着自己……”
而再准确些呢?
她像是被击中心似的,眉宇蹙的更厉害,她这辈子最为愧疚的又是谁?
是顾行之的父亲,那个也曾对顾行之抱有期待的男人。
那个男人长对还未学会识字的顾行之说:“言必行,行必果。”
所以他叫顾行之。
而此后几年,从自以为佳偶天成到发觉被骗婚,他也曾无数次告诉妻子他们孩子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大人的话最不能相信。”
被送走的第一天,顾行之如是说。
也是那一天,顾行之学会讨好卖乖,他的名字里带着父亲的期许,然而命中却只有母亲的逃离父亲的抛弃,都是没有责任感的人。
哪怕是顾然在见到他时也从未告诉他如何爱一个人。
十二年的养育仅教会他生存而已。
林冉只觉心疼不已,一抬头看着叶侨略有担忧的神色却又总会无端端的心口更加的痛,那是一种近乎让人窒息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她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她告诉叶侨她会开始准备出院了。
叶侨从盛屿手中接让渡书,顾行之的一切他都将交还给林冉,他想这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林冉却拒绝了,不假思索的,坚定的拒绝了。
“我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脸去要。”
她顿了顿,随后又说:“我的账我会还清。”
叶侨摇了摇头却还是放下让渡书,他并不知道林冉凭什么去还昔日签下的债款,他只知道这是与顾行之彻底分开前的最后一件事,自此以后他与顾行之再也没有什么关系。
林冉看着放在桌上的文件出神许久,待又抬头时忽然问了一个让叶侨自己也困惑了许久的问题:“你到底还恨行之吗?”
恨?
当然恨。
“我无法原谅暴力。”
这大抵是叶侨第一次坦然面对与顾行之想干的话题。
无关乎原谅与否,他只知道暴力无法被原谅,不论是过去,现在甚至是以后。然而一想到顾行之为何会成那副样子他又总会生出不忍。
林冉得到了她要的答案,随即拿起文件撕了粉碎。
“我的对行之而言大抵也叫‘暴力’,一个母亲对亲生儿子的冷暴力,而他大概也是不会原谅我的。”
诚然,顾行之不会理解,更不会原谅,他从未学会放下又怎么能说的上谅解。
叶侨忽然就明白了林冉自心底对顾行之的愧疚。
于是再不多说只道了别后出去。
盛屿始终陪着他,可他忽然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下过雨后天空如他心境一般,沉沉的,他有些压抑,盛屿看出他的不适只说:“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