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分明昨天他才见过这个人。
“她要我签字。”
叶侨又说,然而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签字。
这个女人要他签遗嘱,而在此之前他分明多次拒绝过律师,而当日那个秘书也明确告诉他盛屿酒会的事情。
如果她确确实实不是顾行之的秘书,那她只能是一个人的人。
顾然。
顾行之的养母。
那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叶侨想着。她知道顾行之生母的下落却扶养顾行之多年,她不喜欢顾行之又挑拨顾行之与顾惜可到最后……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叶侨实在猜不透,然而他却明白当这件事彻底解决,那么一切矛盾根源都将迎刃而解。
第123章 原来如此
顾然所住的地方清净雅致,她只穿一身白,见面时看了叶侨一眼又坐下,手中的茶杯始终稳稳端着,俨然一副养生模样。
这并不像她。
“坐。”
倒是语气仍旧不变,一如既往的带着命令的口吻强势极了。
叶侨拉开座椅,坐下时她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抬手间露出的病人腕带让叶侨一眼看出了她的病症。
心肌炎。
倒也难怪如今变得如此养生。
“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
顾然抬眸,只需一眼便让人知道她已洞察一切,然而她却只说:“但我无可奉告。”
叶侨看着她,对方动作不急不缓,举止间都透着一丝静和。
“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茶是好茶,但您真的没有烦恼了吗?”
“我还能有什么烦恼?”
顾然大抵是铁了心的彻底拒绝告诉叶侨任何事情,她垂眸,然而眼眸间却流露出许多无奈,直到叶侨拿出手机翻出短信她才撇了一眼随即瞳孔骤然放大。
然而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再次以后她又看向叶侨,却说:“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您应该比我清楚为什么给您看这个,306间的顾妈妈。”
顾然皱眉,随后轻笑带着些迷惑不解的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306,公寓号码吗?”
叶侨摇头,却又说:“那位追我和盛屿的先生,不论您是非记得他,他都会被强制管束,而放走他的林女士也会被重点看管。”
顾然闻言并未有太多反应,这倒是让叶侨觉得出乎意料,他原以为顾然会有很大的反应,不过这却更好的说明出一件事。
如果不是她的演技太好,那么就是她并不在乎,又或者说她已经预料到这些事情。
“您不在乎也无所谓,但是有关顾行之的事情。”
他顿了顿,又说:“都再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他说完,又摸着手中的戒指笑了笑,随后起身。
“你真的不想要他的财产?”
在叶侨要起身时顾然忽然疑惑道,这样的事情大抵不论是谁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分明可以拥有大笔遗产,衣食无忧,却分毫不取,很显然这并不正常。
然而顾然又看了一眼盛屿,随后似乎又多了几分了然,显然她误解了什么,叶侨叶侨知道于她而言自己之所以什么都不要只不过是已经找好了一张临时饭票。
至于顾行之。
大抵是觉得那是个麻烦。
盛屿见叶侨被误解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再次以前他始终一言不发,然而这时叶侨却摇头,却说:“不论您如何看,我只是尊重一个死者。”
这话未免说的讽刺,尊重一个死者。
自顾行之下葬到现在所有人都在为了他的遗产,他的历史所奔波,却不见有哪怕一个人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劳累,坟头草盛无人问。
他不再解释这件事,反而想了想看着顾然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作为他的直系亲属的您却也拒绝了这笔遗产。”
不仅仅是顾然,顾家没有一个人对顾行之遗产哪怕半分钱有过一丝念头,顾惜是愧疚,可是顾母呢?
他查过顾母的账,这些年她对顾行之并不客气,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可独独一点,她在顾行之似乎从未联系律师要顾行之哪怕一快硬币。
连顾行之生前住的地方也有人定时收拾,却无人居住。
“您分明一直恨他。”
叶侨说的并不过分。
顾母恨顾行之,在六岁那年起就恨,那不是对一个孩子,而是对一份感情的恨。
比起怜悯,她扶养顾行之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宣泄,她对顾行之近乎放纵的教育与对顾行之情感上的苛刻近乎两个极端。
如果不是顾行之爬上小区杨槐树看他摔骨折却没能得到医治这件事,他是不会想到顾然对这个孩子微妙的感情的。
可她发泄的又是对谁的感情呢?
顾然再斟了一杯茶,这次却看了看盛屿。
“这是我的私事。”
顾然放下茶杯,那一声脆响让叶侨意识到自己说到的了关键点,他随意一眼,却发觉顾然手中的不安。
“您恨的其实是顾行之的母亲林冉是吗?”
“胡说八道!”
顾然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愠怒,这将她的所有淡然的假象都瞬间冰裂。
盛屿却在此时忽然说:“林女士曾叫林息,后更名林冉。”
叶侨甚至没发觉他什么时候拿出了手机又是什么时候调查了这件事。
顾然此时已然不顾形象只恼怒的看着两人,随后忽然起身便要离开,叶侨还未反应过来盛屿话语间的意思,便又听见盛屿说:“您的女儿叫顾惜。顾惜、林息、林冉,而您叫顾然,请问这是巧合吗?”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顾然恼怒道。
然而她却未留意到盛屿的手机此时就放在桌面,那头隐约能听见一声啜泣,四周突然安静下来,顾然不可思议的看着盛屿,随后听见那头的声音:“所以您拒绝了我的感情,所以您说两个女孩子一起生活不好,所以您用了一辈子时间来教坏我哥?”
是顾惜。
叶侨不赞同的转头看向盛屿,盛屿摇头低声说:“是顾惜要我放下手机。”
“你们什么时候……?”
“在刚刚,顾惜发了一张照片,照片背后写着林息两个字,我只是猜测林息就是林冉。”
“倒是一语成谶了。”
叶侨说着。
顾然看着手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她原以为那是能被她藏一辈子的秘密,然而现在所有的秘密解开,却揭露出一个丑陋的现实。
她将自己对一份感情的绝望通通加诸于另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于是悲剧便在下一代被延续。
顾然没有再听下去,她立刻挂了电话。
顾然瘫坐下去捂着头,拇指揉着太阳穴。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藏一辈子,我一直这样以为……”
“从来没有什么是可以被藏一辈子的。”
叶侨却说。
“哪怕是人心。”
第124章 就事论事
盛屿,两个人在一起究竟有多不容易?
没有容不容易,喜欢是盲目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觉得彼此是对的人,然而时间会磨去所有的惊艳,余下的平淡才是生活,而多数人其实总是不甘于平淡。
叶侨摇头,心间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许久前他问过盛屿的话,如今再想起来竟总会想到顾然。
“伯母,我们谈谈?”
待顾然稍微冷静后,叶侨才又说,这次她没有抗拒,但也并不主动,只沉沉的看着叶侨,许久以后忽然就笑了一下,看样子大抵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然而不一会眼里又憋出泪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才看着叶侨说:“你想知道什么?”
“您知道的,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给我发这些短信,又为什么篡改顾行之的日记本。”
顾然愣了愣,随即无奈的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说:“你很聪明……”
叶侨猜的没错,她恨顾行之,那是对林冉的恨意的转嫁。
她曾有一段失败的恋情,不长也不短,从她告白成功算起到分手也就五年,这五年她和恋人合租在郊区的小房子里,楼上住着一个要强却一事无成的烟鬼,邻家是早出晚归赚学费的单亲母亲,楼下没有住人,但却常常在夜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顾然早上六点起床出去打工,晚上八点回来,和恋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仓促却幸福。
第一次吵架是因为家里灯坏了,没人修理,那日恋人发了火,出口第一句却是:“我们在一起真不方便。”
她是敏感的人,这件事过去了,可话却总是忘不掉。
第二次吵架是顾然的彻夜不归,恋人不是多疑的人,然而那一夜她彻夜不眠,第二日顾然回来时她不由分说质问一番。
都是年轻气盛的人,这次是冷战。
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顾然在外打工包饭,林冉还是学生,虽有兼职却总是为了省钱饿着,两人冷战结束是林冉肠胃炎住进医院那日,顾然握着她的手一句话没说,第二天辞了工作换了工资稍低却有时间给林冉带饭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