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困,药物的作用已经消退,伤口因愈合而开始发痒,叶侨不自觉动了动,随即那手的主人反而安抚的揉着他的头发。
“盛屿,行之他还好?”
没有人应答,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叶侨忽而发觉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又或许那一声“行之”显得太过亲昵。
他正欲解释,然而却忽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盛屿不论是如何睡下的,他的手都绝不可能以指尖正对自己的方式握住自己的手。
叶侨的只觉心快要跳出来似的,他不敢再乱动,更唯恐来人威胁到盛屿。
他便如此和那人僵持着,直到他的掌心发汗,他忽而明白来人并不为伤他。
那“叮”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即以“啪”的一声结束,爆炸那一刻的所没有的惶恐无助都在这一刻爆发,叶侨眼里的泪便抑制不住起来,然而他忽然感到一阵呼吸短促,而当他试图挣扎起来哪怕拼上命也要和这个人凶手同归于尽时,他的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他的心绪而又倒了下去。
他隐约听见一阵喧哗,像极了那日盛澜出事时他在围观的人群里听到的那样刺耳的声音。
随后脑子里嗡嗡的,他的身体便再也由不得自己控制。
第104章 绝非偶然
像有一道无形的绳索将他牢牢锁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叶侨再度醒来时已经能感受到一阵暖意,他猜测此时窗帘开着,阳光应该落在自己身上。
叶侨的不安并没能消退,然而他能感觉到比起他的一场清醒的思维,他的身体却麻木的发僵。
他隐约能想起昨夜昏迷前的声音,那个身份未知的人似乎对他说了一句话:“真可惜这眼睛,以前只是心盲,现在眼睛也瞎了。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那两个男朋友,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叶家从此一蹶不振呢?”
十年前……又是十年前。
他能感觉到一阵冷汗让他浑身更加不自在,他开始回忆十年前离家的那一夜,母亲捂着脸看也不再看他,父亲的行李尽数锁在房间,他是跳窗出去的,顾行之在见到他一瘸一拐的模样什么也没说,只紧抿着唇在后半夜的雨中将他死死抱在怀里。
分明受伤的是叶侨才对……
那应该是顾行之这辈子唯一一次在叶侨面前如此直白的表现出自己的情感,而素日里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愿意将心事表现在表面,他或许会说“对不起”、“我错了”此类话,然而此类话里有几分真假又有谁知道呢?
那是大抵是顾行之此生最真诚的一夜,他抱住叶侨忏悔小着说:“我做错了,小叶,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大抵是真诚过的。
叶侨合上眼,然而又骤然回神,于是那一句十年前便如魔咒一般将他死死禁锢住。
顾行之说的是他做错了。
做错了?
叶侨忽然惊起,浑身的疼痛也不能阻止他下床的动作,他像一只无力挣扎的幼鸟凌空扑腾着。
身上的器械被他拖拽下去,他几乎是滚下床,他能感觉到身上伤口的裂开,然而比起身上的疼更让他在意的是到底是谁如此执着要他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临安的逃狱绝非意外,这个天真的孩子以为他的所作所为能让叶侨和顾行之冰释前嫌可事实上却是有人要顾行之说出他绝不敢说出的话,要顾行之死!
如此深仇大恨绝不是十年内的任何一个人所有的,可是十年前的叶侨才刚成年,而顾行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大二学生……
叶侨觉得或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他如今的不安在心底越演越烈,而只有顾行之才知道,只有顾行之才知道十年前做错的倒是因为他们的感情不被承认而私奔还是顾行之做了什么让他们不得不私奔!
思绪越多,他的感情便变得越来越廉价,仿佛一开始不过就是一场骗局,一开始他的离经叛道他的爱恨自由就都是假的!
他一路跌跌撞撞,眼前看不见路可记忆力总有个迷迷糊糊的影子指引着方向,忽然就有人将他一把拉住,叶侨本就慌张,被这一拉险些就跌下去。
“小心着点儿。”
这声音熟悉的很,然而他所认识的范围内又并未有这般不羁的语调,叶侨被这一惊心底那迷迷糊糊的影子便立刻不见了,他缓过神忽然听见急切的声音,盛屿上前将叶侨揽入怀中,对来人说了声:“谢谢。”
“盛屿,我可帮了你一个大忙,只一声谢谢就够了?”
盛屿看着眼前台阶,如果不是孟刑眼疾手快,今天出事的恐怕就不止是一个顾行之。
“救命的恩情,孟先生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嗯,什么都可以是吗?”
孟刑桃花眼轻佻,便故作深思了一下随即看着盛屿说:“我喜欢酒店那小经理,你们不和我抢就是帮忙。”
他玩笑话说完就走了,叶侨缓过神这才问:“简述?”
“怎么跑出来了?”
盛屿并不回答他的话,先检查着他身上,叶侨由着盛屿紧张许久等他松下一口气,才说:“盛屿,你去哪里了?”
“昨晚上公司有点儿事,我本来应该来陪你的,但公司实在走不开只能找了护工,对了你怎么出来了,护工人呢?”
他只觉有一瞬间的恐怖,然而转念一想大抵昨夜握着的是护工吧。
定了定心神后又自欺欺人似的安慰自己昨夜的话不过是幻听或者梦魇,身上的痛意随着他的放松而在身上放肆开来,他忍着还算站的文,却还是不能放心顾行之。
“盛屿,行……顾行之他?”
“……”
盛屿的沉默让他有些也跟着无措起来,他看不清,也猜不到盛屿的表情,只是他能感觉到盛屿方才一瞬间的紧张,于是他笃定顾行之绝对出了事情。
“盛屿,不论如何他都是为了救我,我有权利知道他怎么了。”
盛屿大抵是不安的,然而叶侨却摸过他的手握紧了,小声说了句:“有点儿冷,你给我暖暖。”
便是这一句话让盛屿总算明白,不论如何,他才是叶侨的现在。
他宽了心:“不知道是谁揭了他的氧气罩,已经抢救过来了。”
然而即便是抢救过来了,这话入耳的瞬间是他所经历的最漫长不过的一段时间,敌意在暗处不断滋生,直到生出的厉刺直逼叶侨的心脏,他才知道原来这根生在十年前他生日的前一个夜晚。
“盛屿,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吗?”
盛屿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一只手便紧紧的攥着,指甲仿佛要嵌入掌心里似的,他的无措不比叶侨少。
叶侨仍然看不清东西,可心里却明白的很:“看来是知道的,那么盛屿,我只问这一次,这个凶手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
盛屿始终没有说话。
即便是顾行之在与叶侨最为亲密之时也不敢说出的事,如今却要让他亲自告诉叶侨?
难道他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在叶侨心中的地位能胜过十年前的顾行之?
“别骗我,别瞒着我。”
他手心开始疼得发麻,可却像是没有知觉似的。
瞒不过的。
他应该知道自己瞒不过的。
他想要开口说话,可却连个笑也扯不出来,脸颊僵的发疼,然而一看见叶侨无神的眼他便能想象到叶侨恨他的模样。
他几近绝望。
“十年前叶家的向银行贷款研发的新技术最核心的机密失窃了。”
他只说这一句,便已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这样吗?”
叶侨似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失望。
第105章 没有权利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了,是吗?”
叶侨的近乎质问的语气使他心下一紧,而即便是叶侨的眼此时如尚未打磨过的玉石,看不出分毫的神采来,然而即便是如此盛屿仍旧能从只能中看出许多责怪,那是他自心底就生出的不安,愧疚所共同构造的虚幻。
叶侨的话本就让他忐忑不已,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盛屿并不是这个意思,他不说话,此时倒像做了错事而心存愧疚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直愣愣的站着。
然而即便是盛屿那一句简短的陈述却让叶侨蹦不出的笑了两声。
叶侨不是傻子,只将所有的事情都联想一轮加他就能猜到大概来:“让盛世名声大噪的新产品也是十年前推出的对吗?”
“是。”
他承认的异常艰难,叶侨很难判断他的这个字到底是在回复自己的哪一句话。
他慢慢松开盛屿的手,却凭着记忆摸向盛屿的脸,随后后入捏住他脸颊反问:“你才三岁吗盛屿?”
盛屿知道他是放下了,他悄悄将U盘收回,眼前叶侨却温和的笑了笑又说:“盛家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这话并不能让盛屿心安,可却足够让他在短时间内安然享受和叶侨相处的时光了。
……
没有谁知道顾行之夜里醒过,一如没有人知道他在当晚终于释怀选择放手,如果恶人可以用一时的善意获得所有人的关注的话,那么他是没有这样的资格的。
在他心跳终于停止的前一刻,叶侨还想着好好和他说一句话,然而到最后叶侨也没能真正进去看顾行之一眼,因为下午时顾行之的情况突然恶化,然而要进行手术时才发觉无人能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