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看见有关顾行之的一切。
盛屿端来一杯水,叶侨闻到一阵饭菜的味道又干呕起来,自太平间出来后他便许久未吃下一口饭,眼见着人被生生饿的眼窝渐深,盛屿却只能拿来一件略厚的外套为他披上问:“胃难不难受?”
叶侨喝了一点儿水缓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愧疚的说:“麻烦你了。”
“小叶,不要和我说麻烦好吗?”
叶侨仰头,眼里全然是疲惫,他的面色苍白而憔悴,却还是能勉强扯出一个笑懒懒散散的坐下点点头。
他这些时间没有任何精力做任何事,就想被人抽走了骨头而再也撑不起自己这个人了似的。
是他变懒了?
盛屿却看着窗外想起医生说的话:“叶侨的情况并不好。”
他之前的病症并未因为顾行之的死而消失,反而有更加严重的趋势,但凡他现在能哭一场都还好,可自从那日太平间出来他就像行尸走肉似的,活生生的站在盛屿面前,却毫无生机。
如果说叶侨除了顾行之以外还有什么心结难解,那大抵就是盛澜了。
他想了想,总算是低下头问叶侨:“小叶,你可以和我回家吗?”
叶侨只看着窗外凋零的草叶,过了许久才迟钝的转过头点了点头。
盛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没什么别的,只是过了好一阵叶侨又拉了拉盛屿的衣袖追问:“是你父母家吗?”
“嗯。”
叶侨想了想,他略低着头,密密的睫毛下眼里似乎带着潮生时那一点儿微光,只一会儿他又问问:“盛澜也在对吗?”
他的眼里带着期许,一点点儿而已,却让他看起来终于像活着似的。
盛屿点头,他便像得了糖的孩子,然而随后他又站起来有些担心的说:“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现在……”
盛屿声音戛然而止,要出口的“已经谁也不记得了”因为叶侨这片刻的生机随即成了“过的很好。”
盛澜的事情他总会知道的,只是现在他希望叶侨能有那么半日的好。
“喝点儿清粥?”
叶侨一听见吃眼里便开始显露出许多排斥,然而到最后还是拖鞋的点点头,盛屿立刻去厨房热粥。
清粥盛在白瓷的碗中,盛屿的手机忽然响了,叶侨寻声看过去,却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盛屿听见声音出来时叶侨正拿着手机,他忙过去夺过电话接听。
叶侨隐约听到那头的声音,他觉得有些熟悉然而又不是他记忆里的任何一个人,盛屿看起来到没什么异常,只是有意的避开叶侨所在方向。
他对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敷衍,挂断后又顺手将手机放回桌上,他的动作落在叶侨眼里倒有几分熟悉。
他蓦的想起顾行之来,只是反了反,之前总是顾行之逼着要看自己的手机。
他眉头皱了皱,倒明白过来,不论是谁总该尊重别人的隐私才好。
于是他收回目光,盛屿在将清粥端出来时才解释打来电话的是方眉。
赵虎在得知母亲的事后立刻选择自首,尽管如此还是落得一年刑期,赵家人找到了方眉的父母吵着要带方眉回去,方眉已经报警了,只是怕赵家村的人来报复想要找盛屿帮忙。
“我让秘书安排了住处,放心。”
盛屿说,却又收紧了手机。
叶侨点了点头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蒙头食不知味的抿了一口清粥:“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许多不安,他只感觉周折一番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反倒是顾行之,数罪并罚,矮该将下半生压在监狱里的,只是人已经死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
他暗暗想着,盛屿这时却出了门去,叶侨的目光不自觉的顺着他的背影望过去,然而身子却像是被粘在了椅子上,他的理智压着他不要跟出去,只是心思却离的远了,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
“顾行之死了,可我还活着呢。”
那头人压着嗓子,盛屿眼里透出些不耐与嫌弃,然而还是耐着性子说:“别得寸进尺。”
电话那头人对着地面狠狠唾了一口,盛屿的反感便自心底骤然升起,然而却又听见那头人说:“得寸进尺?如果不是我你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吗,盛屿,当年的事情你最清楚不过,可现在你现在什么都有,我却没了一只手你觉得公平吗?”
那人觉得不公平?
盛屿冷笑,盛家从声名狼藉一步步走到今天那一步不是他竭力挽回,然而这个人对他说什么?
公平?
“别总想着用当年的事威胁我,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午餐供你吃一辈子,你尽管去告诉任何人你知道的一切,可我问心无愧。”
盛屿正要挂电话,然而却忽然听到一阵谩骂,却那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玻璃被敲碎的声音,电话被突然挂断。
他大抵能猜到几分,然而刚要收回手机却收到一段短信:“你问心无愧,那叶侨呢,你敢告诉叶侨全部真相吗?”
盛屿的自信在这瞬间出现皲裂,然而电话再打过去便是一阵忙音,盛屿看的发愣,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让他瞬间清醒,他忙不迭的收回手机却见叶侨站在门口正看着他。
他笑着迎过去,入屋时叶侨暗暗勾上他的手,盛屿愣了愣随后转身将他圈入怀里。
“盛屿,明天我该穿什么?”
“都很好。”
“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吗?”
“当然。”
他笑着说。
然而心底却感到一阵将要失去的恐惧。
第109章 幼稚孩子
你不会希望一个爱你至极的长辈忽然有一天慈爱的看着你说:“我这辈子没什么愿望了,就就想看你早点成家,生个胖娃娃。
叶侨做了噩梦,梦见他父亲活了过来,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说:“滚!”
他被惊的一怵,立刻就坐起身来,缓了许久心里还是堵的慌,于是半夜起来喝水时只动了动身盛屿立刻就醒了过来,叶侨开灯时一转头就看见盛屿万分担忧的眼神,对方坐了起来,又揭开被子下床,叶侨拉住他将他按回床上,然而一出房间门时对方已经跟在了身后。
“又不是小孩子。”
叶侨笑着说,盛屿摇了摇头,却回他:“你说你是我哥,那我在你面前算不算小孩子?”
“你是在撒娇?”
叶侨反问他,盛屿歪着头想了想,低头吻上他。
“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叶侨推开他才说:“贫。”
……
早上起的早,盛屿的秘书找着他的要求将衣服送来时叶侨正在收拾行李。
他看着沙发上突然多出来的衣服只看着盛屿说:“败家子。”
“不喜欢?”
“我还是更喜欢穿你的衣服。”
盛屿转头笑了笑,还是将衣服都叠好放进了行李箱。
叶侨上车就睡,盛家离的不远,到时叶侨还未睡醒,盛屿看着他的睡眼暗暗笑了笑,心底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与一阵浅浅的幸福。
等叶侨醒时就看见男人正转头看着自己:“偷看?”
“自己的人不能算偷看。”
他下车时之间那朱漆的大门里忽然有人探出半个头,一见到他先愣了愣又缩了回去,随后又悄悄站出来,叶侨先是一愣,待看清了才发现那是盛澜。
“盛澜!”
叶侨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盛澜站在原地却像不认识他似的,叶侨不解,刚要上前对方就闪躲着退后,然而待盛屿也下了车却似火箭似的窜了上去,叶侨眼见着那孩子一阵风似的扑向盛屿,对方被盛澜撞的退后了两步,站稳了以后才拉住盛澜上前说:“这是哥哥的男朋友叶侨。”
盛澜皱着眉头,叶侨心下一惊,对方却说:“是嫂子?”
“盛澜……”
叶侨轻唤,盛屿将孩子拉开:“伤了头,以前的事情记得不多,现在只想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
“怪我。”
叶侨说着,然而盛澜像是并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只是有点儿气两个人说悄悄话居然不带上自己,他有些气呼呼的看着两人,然而在悄悄叫了一声“嫂子”后见都不到回应却似得了默许似的忽然笑开了扑着叶侨说:“嫂子很漂亮,比家里的漂亮姐姐还漂亮。”
“漂亮姐姐?”
叶侨看向盛屿,盛屿则无辜摇头,他许久不住在家里,并不知道是谁。。
而叶侨正要说别的,盛澜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委屈的瘪着嘴说:“漂亮哥哥,澜澜养的鹦鹉把自己啄秃了,羽毛自己被一根根硬生生拔下来即便是出血了也不停下,现在他都不说话了,盛情说他要死了。”
鹦鹉吗?
自己父亲好像也养了一只,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记得好像是顾惜在养着,又好像是自己母亲带走了。
他低头眼里有些伤感,盛澜像是看出他的不开心忙闭了嘴转头偷偷看着盛屿的神情又暗暗转头勾住叶侨的手。
“哥哥你要陪澜澜住吗?”
“对。”
叶侨抬手将挡住他眼睛都碎发挥开露出一双澄澈如动物似的眸子,不同于盛情的不羁,盛屿的冷漠,盛澜的眼睛很干净,像一汪再纯净不过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