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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一勺心尖肉 完结+番外 (LSir)


  那个位置很安静,也有很多人抢,邹劭习惯性把书包拿过去占位,却没有人来领情。
  邹泽给他发消息,说过几天是老人家的忌日,让他回来一趟。
  那日天气阴郁,空中飘着浓稠又冰冷的雨丝,潮意蚀骨,跟两年前那天如出一辙。
  天还没亮,他们早早坐车,开往郊外的公墓。
  邹劭前一天晚上就没睡着,记忆中的大雾与疼痛在梦魇中猖狂笑着。他打开灯,一遍遍听着高考前夕的通话录音。
  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宁静片刻似的。
  在颠簸的车上仍然毫无睡意,空调被开得很大,吹得人头痛欲裂。邹劭伸出一根手指缓慢在带雾的车窗上擦出一段弧,瞥见窗外景色逐渐缩成一道线,随着前行而逐渐荒芜。
  强迫让人回忆起那段记忆一般,车倏地驶进了一段隧道内,车窗上只能虚虚映出自己的脸,由于睡眠不好明显地有了些许菜色。
  “睡一会吧,还要好一会才能到,到时候我叫你。”邹泽说道。
  邹劭试着闭上眼睛,但零星的惨淡却在闭眼的一瞬间汇聚成一把刀,将睡意刺得仓皇逃窜。
  邹劭在她去世的当天没掉一滴眼泪,像是没反应过来,等到事情都办完了,却只觉诧异。
  以至于那些情感像是要慢慢屯着,一年一年逐渐地发散出来。
  一直也不让他好过。
  墓园安静得很,很适合作为老人最后的归宿,风送过一阵湿腻的花香,邹劭折了一根摆在了石碑前。
  “我现在挺好的,去上了自己想去的学校。”邹劭在心里默默念着,“差一点,就是他没跟我一起来。”
  “你见过的,又瘦又高,长得挺冷漠的男孩子,来做过志愿者,你也喜欢他。”
  邹劭伸手将碑上的灰擦干净,或许是由于下过雨的缘故,上面干净得很。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并没带伞。
  假如一切都没发生,你们会在一起吗?邹劭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大概也不会。
  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还是累的。
  他试图通过情感导向撑起一段感情,但这种虚飘飘的东西撑得了一时,太久会垮掉。
  他似乎突然懂了覃谓风那天说的话:谁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没在心里相信对方喜欢自己。
  感情中从不允许任何人小心试探,如履薄冰。
  邹劭傍晚时间才回到学校,不知是被雨淋得有些风寒,还是单纯行车颠簸,胃里竟少见地有些恶心。
  他扶在墙边干呕了半天,却连口水也吐不出来。
  一天没吃饭,也不觉得饿。
  雨还在下着,从清晨的毛毛细雨渐变成现在的瓢泼大雨,溅起半人高的水花,让人下不去脚。
  路上几乎没几个人。
  邹劭身上早就被雨浸透了,干脆径直在校门口下车,把邹泽的喊声抛在身后。
  太爽了。
  从车内迈入雨中的一瞬间,凉水劈头盖脸砸了满身,从发梢,到脚尖,每一个细胞都被浸到失语。
  被激得浑身颤抖,头痛也霎时消失,寒意从骨髓中向外结着冰。
  脚踝以下都趟在水里,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积水严重阻碍了他的前行速度,他反而慢悠悠地朝着校门走。
  太他妈爽了。
  他甚至想倒在地上,在水中打两个滚,然后闭上眼睛等雨停。
  学校太大了,西门到南区宿舍也太远了。
  走到一半,头便晕得不行,整个人头重脚轻,额头上的热度连雨水也冲刷不下来。
  还有多远了?
  南区像一个小小的点靠在路边,堪堪在目之所及内。
  邹劭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狼狈透了。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起来,他靠在路边,甚至没有一点意愿找个教室躲雨,浑身的衣服都贴在身上,躲不躲已经没什么意义。
  连口袋中都聚集了浅浅的一层水,邹劭划了十几下才把屏幕划开。
  不错,手机防水。
  电话是邹泽打来的,但出乎意料地,微信还有几个未读小红点。
  Q-Sir:我有点事要跟你谈。
  邹劭烧得现在整个人都是蒙圈的状态,雨水打得屏幕也不清楚,擦了好几下才勉强看清上面的小字。
  他突然觉得很好笑。
  想把手机甩出去,什么都不回复,什么都不管。
  但他还没烧到那么傻。
  想回几个字,满屏的雨水却使他无法打字。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往前走着。
  谈什么?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谈。
  他不想理性冷静地分析两人的情感图谱;不想礼貌克制地多面了解,多方试探;不想谈任何东西。
  太累了。
  还有点困。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宿舍楼前。
  被雨淋过,全身的重量像是加了一倍,步子也变得沉重且慢吞吞。
  他突然想到覃谓风刚才给他发的消息,同时心中泛起一种诡谲的憎恶感。
  想谈?那你来找我啊。
  这么大的雨,敢来找我吗。
  至少来送个伞。
  就像当初我最绝望的时候,你至少说句话。
  如果手拉不住,也别勾着。
  他转过弯,看见单元门口。
  是什么?
  神智愈发不清楚,世界都有些重影。
  是一把伞。
  伞下有个人。
  人在往这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
  别难过了亲爱的们,要好了~
  完结倒计时辣~


第70章 Ch70
  邹劭有些愣。
  印象里那个人从不会这么主动,也永远不会恰到好处地出现,所以他更倾向于自己由于发烧温度过高而出现了幻觉。
  甚至都懒得绕路,就这么直直朝着那幻觉影子身上撞了上去。
  伞剧烈倾斜了一瞬,却被持伞人迅速正了回来,但伞沿上的水却随着动作喷溅开来,淋了覃谓风满身。
  很好,这下谁也不用打伞了。
  “嗯?你?”邹劭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伸出手朝人肩膀的位置怼了一下。
  是硬的。
  还有温度。
  是活人。
  雨势渐小,邹劭能够睁开眼睛看着他。
  袖口微微挽起,干净的裤腿处只有几滴刚刚迸溅上的泥点。他不笑的时候,眼角如刀光般凌厉地展开,下颌线绷着,喉结的微曲隐在晦暗的领口里。
  真干净啊,邹劭心里想。
  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有几十个小时没吃没睡,随着行车颠簸了一路,到最后花香闻着都想吐。半身雨水半身泥,衣服粘在身上,都能隐约看出精健的肌肉线条。
  他猜自己现在脸色一定一半冻得苍白发抖,一半烧得绯红,像醉了酒。
  反正肯定不是个人样子。
  “你来干什么啊。”邹劭开口,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大概是风寒深重,急火攻心,哑得几近破了音。
  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死命划过,有着颗粒般的摩擦感,和尖锐刺耳的震颤感。
  “哦对,你说要来跟我谈。”邹劭笑着说了一句,“说吧,谈什么呀。”
  邹劭的嘴唇泛白,颧骨之上的位置却被烧得泛红,包括眼尾。不知道是因为不开心,还是单纯被雨水刺激的。
  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蔓延开的一瞬间,仿佛有心脏起搏器在清醒时锤过,疼到人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覃谓风给他班主任打电话,她没瞒着,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包括家里的事,也包括他自己的事。
  她说:“你竟然不知道吗?”
  问题是,他竟然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所以为什么所有人都了解的事情,他当时作为爱人,却没去死缠烂打地问。
  为什么对方始终不愿跟自己说这些,竟需要从别人口中听闻。
  ——在多年后。
  自己曾纠结无措,曾封闭惶恐,曾怨愤、不解,最终抵抗转化为自我防御机制。
  但他呢?
  他的心或许始终是半开的,即使门里烧着一团废柴火;但自己,即使屋子再空,唯有门是必定要紧紧锁起来的,如此显得屋子里金碧辉煌,充盈丰沃。
  唯一有钥匙的人却甘愿守着枯火取暖,烤着烂鱼干,时不时盯着这边开门没有。
  “说话,要谈什么?”邹劭才上扬起弧度的嘴角又缓缓落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像是拍了一层邪气在印堂之上。
  覃谓风没吭声,收起了伞单手扶着。雨势不算太小,他肩头衣料处颜色瞬间加深不少。
  “你还是打着。”邹劭微微眯起眼睛开口,“雨水要比你衣服脏。”
  “怎么没打伞?”覃谓风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大概是真烧糊涂了。
  邹劭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从对方的眼睛滑到脚尖,再顺着手臂游移,最后落在对方那干净瘦白的手腕上。
  他用指尖勾着伞。
  邹劭伸手接过来,却没松手。
  在雨中淋得久了,手心滚烫,摸到对方泛着凉意的手背舒服得很,让人不舍得放开。
  他低下头,看着水珠一滴滴从伞间坠下,打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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