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劭瞄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00:30了,上条消息的时间已经变成了“昨天”。
他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对方再说点什么,或者至少显示“正在输入中”。
但什么也没有,说过了体试通过的消息之后,对方仿佛没什么好回应的。
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邹劭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映衬着窗外的月色。
00:31
微信昵称:这么晚
00:34
Q-Sir:期末周老馆闭馆会晚一些
邹劭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
他不知道对方这么忙是因为到了期末周,不知道老馆是哪,也不知道图书馆正常几点关门,对方每天什么时候睡觉。
相关的生活逐渐割裂,从对方的行动关联中隐匿。
Q-Sir:稍等,在骑车
微信昵称: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我也先睡了
放下电话,手机调成了静音。
覃谓风并不是一个处世圆滑又善于交际的人,关于隐藏情绪并不在行,无论是喜欢,还是敷衍,都写在脸上,假如伪装会显得十分刻意。
他刚刚的言语中回避和敷衍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他不是一个经常会回头看的人。
这正是他为人的独特之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坚守,但一旦放弃一个人,也不会再留回旋的余地。
这也恰好是邹劭格外欣赏的一个点,感情直率,从不扭扭捏捏,磨磨唧唧,欲拒还迎。
说到底,这段时间邹劭并非没有质疑过自己当初的决定。但无论如何复盘,他发现自己都没有第二种选择。
与其冒着风险把人拴在自己身边,不如果断把人放走。
不过邹劭用的是“赶”,不是“放”。
春节过后,到了第二轮复习的紧张时间点,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迅速减少。
对于体育生来说,体测是一大关,文化课又是一大关。
虽然分数要求相当于裸考极其低,但体育生也的确把更多的精力安放在了体育上,自然不可能跟普通考生公用同一套标准。
邹劭发现没有训练只有学习的生活要更加单调。
没有调剂,只有每天多于十六个小时面对书本的日子。
学校完美掌握了心理刺激疗法,立志在每个缝隙营造如坐针毡的急迫感。
一进高三楼大门,就可以看见大屏幕上滚动的巨大字体:倒计时**天;每个班级前面长长垂挂下来破釜沉舟的毒标语,仿佛多睡两分钟就人生无望了似的。
走进教学楼就如同走进了青春的坟墓,坟墓里还贴心地每天更新提示着死亡倒计时。
放学走路时候有人看书,午休睡觉以十分钟为单位,就连厕所里都响着碎碎念生物知识点的声音。
邹劭给高三同学送了两年的高考祝福,如今自己终于也到了一百天的时候,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考前焦虑的可怕。
当他看到学弟妹们送来的卡片和苹果之时,只觉得欲哭无泪。
高三同学不缺水果,但缺睡眠——高三祝福治标不治本。
晚饭时间。
同学从食堂回来得七七八八,在自己位置上做题或者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
虽然邹劭高二上学期的期中成绩并不好,但是鉴于身体特殊原因,加上体测已经通过,老师破格让他留在了二班。
按着他现在的成绩,通过体特生考上清华并不是一件难事。
班主任轻声走了进来。
自从高考百日宣誓之后,老师们显然也在和学生一起焦虑,黑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
“今天晚自习一些学长学姐会过来。”班主任开口,同学们抬起头来。
“他们都是往年成绩特别优秀的同学,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要抓紧问。”
后面说了些什么邹劭没注意,脑子还一直回想着刚刚那句话。
往年成绩特别优秀的同学……
那,他会过来吗?
同学们都显得很激动,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不到五分钟,教室里少见地有了点活气儿。
那几个同学似乎已经到了,在门外跟老师说着话。
邹劭低头盯着卷子,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希望他过来,又觉得是自己执念深重,一提到“成绩好的”就会想到覃谓风。
他其实很想见到那个人。
也很想那个人。
但这种缺乏正当关系的思念,却又被更深层的不安所覆盖着,只瑟瑟探出一角。
古人口中的“近乡情更怯”大概就是这个心理,“近人”依旧也能让人辗转意难平。
教室的门被打开,班主任笑呵呵地领着四五个同学走了进来。全班同学的眼睛刷地一下放出了光,艳羡地看着讲台上的高考赢家们。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班主任指着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姑娘,“这个是你们去年毕业的学姐,考的清华经管;这个是去年的师兄,考的北大数学系;这个是……这个你们肯定都认识,前年毕业的竞赛生,现在在清华计算机系。”
邹劭抬起头。
虽然四五个人站在一起,但全班同学的目光焦点几乎都聚集在了一个人身上。
——模考碾压第二名几十分,信息竞赛保送,身兼学生会主席,还家里有矿颜值高,简直是很多女孩子心中崇拜的理想型。
就是人看起来太冷了,至少吓退了一小半追求者。
他太耀眼了。
穿衣风格从高中的黑白制服风转换成了smart casual,修身却并不死板的衬衣恰到好处地在腰线处折进皮带内,居于休闲正式之间的牛仔裤显得双腿修长。
覃谓风就是一个用气质撑起衣服的典范。
他看起来很好。
“同学们好,我是覃谓风。”
声音像是清澈的溪涧中包裹着些许细碎的磨石,即使所有人都认识他,他也会出于礼貌再自我介绍一遍。
眉眼间的清傲一如既往,像是岁月打磨不去的棱角,执拗地挺立着。
“我已经毕业两年了,今天过来……”
毕业两年了吗?
邹劭算了下,两个人分手也有小两年的时间了。
亲密无间的好友若是两年不见面不联系,大概也要生疏些许,更何况是分手后形同陌路的人。
邹劭侧身斜靠在墙上,眼睛紧紧靠在覃谓风身上。
对方环顾教室一周,也不知有没有看见邹劭,但目光却没在任何位置多停留片刻。
“高考还有六十多天,在最后的阶段稳住心态是最重要的……”
邹劭注意力全放在人身上,甚至没太关注覃谓风讲了些什么。
目光微微下移,笔袋的封口处露出一小截已经褪色的红线。
那时候跟覃谓风分手之后,好几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做。加上本身请假在家精神状态不理想,整个人甚至有些恍惚。
后来一起床就在床底下看到了这个,酸涩的冲动已经过去,看到这个甚至没了什么感觉,便随手塞进了笔袋里。
之后一直也没舍得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写完了,时速五百我可真棒!
七夕节番外构思中,这周补
我滴老天鹅,北京地铁的早高峰真的是人间噩梦。经过了三天的通勤探索中,我把通勤时间从两个小时缩短到了一个小时!关键词:少换乘+善用自行车坐骑+不要盲信导航预测时间!
BTW我实习通知要有留用答辩了QWQ真秃然
第62章 Ch62
两年后再回到学校里,覃谓风也有些恍然。以不一样的身份和心态回到学校,离开的两年倒仿若是徐晃一瞬,此时此刻才是无比真实的。
但他只是想着应班主任的要求给同学们打个气,根本没预料到还会看见邹劭。
——已经不喜欢了。
刚分手的时间段他常常这样暗示自己,用繁忙的学习和社工把自己的日程堆满。室友没起就骑车去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已经熄灯。
久而久之也就相信了。
冬夜的风雪迎着车砸进领口里,握着车把手的指尖有着手套也晤不暖的寒意。表面上永远云淡风清,室友想安慰几句都无从下手。
毕竟他看起来比宿舍里所有人都要状态良好。
两年后竟在返校宣讲的教室里撞见对方,猝不及防,连目光都有些飘忽。
不是害怕,不是紧张,也不是由于欣喜抑或遗憾而衍生的内心激动,单纯只是惊讶而已。
就想是久别的人在熟悉的地方见了面,与对方擦肩而过的一瞬都知道他在,但是都没抬头。
“学长,我想问一下。”座位下有个女孩子举起了手,“我觉得越临近高考,我的状态就越差,怎么办?”
下面附和声一片。
覃谓风略微思索道,“状态是一个多方面的影响因素,跟自身的压力状况,身体状况,甚至人际关系都有很大的关系。”
班主任也在一旁劝道,“状态是一个很玄学的因素,不要太紧张……”
覃谓风本来只想回答“压力”和“身体”两方面的,但话到嘴边就把“人际关系”吐了出来。
即使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忆,但扪心自问,跟邹劭在一起那段时间状态的确有所不同。分手后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他自己知道,是不一样的。